來到樓下,有人忽然在背後拍了拍辜鴻銘的肩膀,冷冷地說道:“你這一番危言聳聽之言論,莫非是想造反不成?你就不怕被殺頭嗎?辜湯生?”(辜鴻銘字湯生)
剛剛還怪別人沒聽過自己,如今直接被人交出字號,辜鴻銘頓時嚇得差點尿了褲子,猛地一回頭見到兩個陌生人站在身後,其中那年紀大長相卻有一些熟悉,而另外一個瘦高的人則蒙著麵。
辜鴻銘緊鎖眉頭仔細看了半天,指著對方驚喜道:“原來是寒城兄,寒城兄何時來京?當年德意誌萊比錫大學一別,如今已經二十幾年了。當真是好久不見,好久不見,隻是你如今胖了不少,看來生活不錯啊。”
“湯生兄,整整二十年了,當年一別,整整二十年了。”那人感慨說道,此人姓宋名雪,是湖北人,早年留學德國時候認識辜鴻銘,當時辜鴻銘在萊比錫大學就非常有名,而且學校中國人不多,宋雪對學長辜鴻銘佩服不已,便一直在辜鴻銘身邊做個小弟,其後辜鴻銘在萊比錫大學畢業遊學各國,與宋雪再也沒有見過麵。未想到二十年後,兩人在北京這間小茶樓裏重逢了。
宋雪回身招手,他身後蒙麵的年輕人走了過來彬彬有禮地說道:“見過世伯。”
“這位是……”辜鴻銘問道。
“犬子界鋒。”宋雪笑道。
辜鴻銘心說莫非這宋雪的兒子宋界鋒身有暗疾,不得不夏天蒙麵出行?他也不太好說人長短,便笑道:“虎父無犬子,好得很,好得很啊,你還不到二十歲吧,卻長得比你爹高一個頭了,這小子身板真不錯。”
宋雪哈哈一笑道:“湯生兄,若不是剛剛你在茶館裏一番侃侃而談讓我想起來昔日在德國時候你的風采,我肯定認不出來你了。”
“畢竟德國一別就是二十年啊,你我都變了模樣。”辜鴻銘感慨道,便拉著他的手說,“這邊敘舊不方便,寒城兄,隨我去鴻安寺,如今我住在那裏,我們好生聊一聊。”
宋雪滿是歉意和為難道:“湯生兄,著實抱歉,我過幾天再去找你吧,今天有要事去做。”
“有什麼急事?”辜鴻銘忙問。
宋雪略微猶豫了一下還是在老友耳邊陳情道:“小弟的妻子是一位俄國人,而犬子長得像他的母親,常常被人當做洋人,月前還差點被義和團抓了殺了。幸好今天曹總督下了止殺令,我就想辦法把他送出去。打算碰碰運氣,看能否遇到鏢局駝隊之類的送去天津。”
當年學長辜鴻銘大學畢業去了英國,而比他低兩個年級的宋雪繼續學習,畢業之後卻留在德國,娶了一個俄國妻子,生下混血兒宋界鋒。這宋界鋒相貌英俊,儀表堂堂,卻因為這一點,恰恰是義和團屠殺的對象。
辜鴻銘因為比宋雪早兩年畢業,並不知道他後來的一切,但是看到宋界鋒深邃的眼睛直呼,明白宋雪的麻煩,忙道:“胡鬧!義和團雖然被曹大人勒令停止動武,可一旦被人發現,他們會尾隨你倆,等到有機會必定又會殺過去。不行,不行,你不能在街上胡亂找線索,太過危險了。寒城兄,你必須隨我去鴻安寺,那裏是張之洞張香帥捐資的寺廟,住在那裏安全得很。再者說我們三個臭皮匠總會賽過諸葛亮,咱們坐下來好好商量一下用什麼方法安全地送賢侄出城,這總比你在街上胡亂逛強得多。”
“湯生兄說的也是。”宋雪撓著頭笑道,以前就是辜鴻銘的小弟,這會兒聽他說的有道理更加聽他的話了,他將辮子盤在頸間,回頭說道:“你辜世伯辦法最多,我們隨他去。”
“多謝辜世伯救命之恩。”宋界鋒忙道。
辜鴻銘搖頭苦笑道:“先去鴻安寺再說,起碼那裏安全一些,沒有義和團。如今這世道,你罵大清政府可以,可是要是得罪義和團可就吃不飽兜著走了,輕則個人被殺,重則全家被燒死。鴻臚寺西街口的一個商鋪,就因為買了一盒洋火柴,全家被義和團給燒死了,唉……”
三人趁著大家看血軍的熱鬧勁回到鴻安寺中。鴻安寺的主持早年受過張之洞的恩惠,後來張之洞每次來京都住在鴻安寺,並且捐資給鴻安寺僧侶們生活,於是就成為了張之洞在京的一處落腳點。
辜鴻銘身為張之洞的客卿,自然有資格住在這裏,鴻安寺的僧侶們對他招待極好,辜鴻銘叫了一桌子素菜並親自買了兩壺燒酒,兩人互相仔細講來這些年的過去種種。
那宋雪說,萊比錫大學醫學專業畢業之後,原本打算回國開一家西式醫院,但是看到西方的機械發展和工業革命,於是便去柏林大學學習了機械製造打算回國建設國家。在柏林大學學習期間,宋雪和一位在柏林大學學習的俄羅斯貴族的妹妹由於某些原因邂逅墜入愛河。為了愛情,宋雪剪了辮子留在德國並受洗禮皈依了俄國的東正教,這才娶了他的俄國妻子。柏林大學畢業之後,宋雪前往去了德國的西蒙德兵工廠擔任工程師。幾年後西蒙德兵工廠因盲目擴張經營不善被克虜伯兵工廠吞並,宋雪也與其他工程師一起轉到了克虜伯兵工廠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