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歲的沐離是張家的家生子,家生子天生即是家奴,未成年前一般是沒有機會獨自離開主家的,但沐離的運氣比較好,成年之前他有了這麼一個遠行的機會。
去靠山郡這趟差事,在不久之前,他以為不過是趟苦差,張孝漆要治療他的風濕腿,所以借故抓他的差,無非餐風露宿,辛苦是辛苦一點,性命倒可保無憂。
但聯係到麻夫人臨別時的那句話,沐離隱約覺得這趟差事非但辛苦還萬分凶險。
自己到底還是太幼稚了,以為撒個小謊就能瞞過她,真是可笑至極,她又不是歪頭、大傻、鼻涕蟲,也不是胡管事、趙嬸子、吳嫂子。
她是麻夫人,行走時有旋風伴身的神秘人,想瞞她談何容易。
隻怕出城不久自己就會橫遭不測吧,沐離一想到這心裏就發冷,十四歲的他經過一夜輾轉難眠,天蒙蒙亮時,他突然跳起來,從床底下搬出一個破瓦罐,瓦罐裏盛著草木灰,沐離把手探進草木灰裏,不一會就摸出一個布包,裏麵是他的全部財產:十枚金幣,十二枚銀幣,二十三枚銅幣,鐵錢就不計算了。
沐離在門後的水缸裏洗了手,缸裏的水本來是拿來喝的,但沐離想以後恐怕也沒機會喝了,於是就把沾滿草木灰的手放進缸裏洗了洗。
他把全部財產分作五份:一份準備留給趙嬸子,可憐的女人雖然有個兒子,看起來也指望不好,將來娶個健康能幹的媳婦吧,再多生幾個孫子孫女,也能享幾天福,但願大傻那傻小子娶了媳婦後能明白點,別連生兒育女這種事也要別人代勞。
娶個好媳婦要多少錢呢,沐離想了想,一個金幣應該足夠了,還得添點家具什麼的,三個金幣應該足夠了。
沐離撥出三個金幣,記在趙嬸子名下。
吳嫂子還年輕,雖然眼下日子苦了點,但衣凡將來是一定會出息的,她有後福享呢,留一枚金幣意思意思吧。哦,還有衣巧,想到那個可憐兮兮的女孩兒,沐離不覺輕歎了一聲,默默地又在吳嫂子名下加了一枚金幣和十枚銀幣。
歪頭快成親了,兄弟一場,喜酒落不上喝,份子錢還是少不了的,這回大方點,給他一枚金幣!一定樂死那小子。
沐離撥了一枚金幣放在歪頭名下。
至於鼻涕蟲嘛,家裏爺孫四代都健在,哥哥姐姐一大幫子人都成了親,還都混的不錯,他一個老疙瘩,將來日子查不到哪去,給個十枚銀幣意思一下吧。
還剩四枚金幣和一些銅子,銅子就算了,四妹金幣自己是要留一點的,過了一輩子窮日子,臨死前不瀟灑一把,那也太虧了。
算了五五對半分,我二他也二。
沐離把自己的破被子舊衣裳捆了四個大包:
一份寄存在趙嬸子家,就跟她說自己要出遠門,讓她照看著點,金幣就塞在衣裳包裏,將來自己若回不來,趙嬸子一定舍不得扔,她會洗洗刷刷改改留給大傻穿,到那時,解包金幣現,趙嬸子難道還會把金幣拿去送人?
一份寄存在吳嫂子家,金幣也放在包裏,吳嫂子是個講究的人,她未必看上自己這份破爛,多數會拿到郊外焚化祭奠自己,她是個精細的人,焚化前一定會檢查一下包袱,到時候錢一定會落到她手裏。
一分送去給歪頭娘,自己前腳出門,她就會打來包袱看裏麵是什麼東西,除非自己又回來了,否則那枚金幣是一定飛不出她的手掌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