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離一聽就明白過來了,自己前些日子在雞冠山上獵得一條草風蛇,得了兩個琉璃珠,草風蛇是低級靈獸,琉璃珠是一種很好的藥材,價值不菲。雞鳴城裏雖然也有人收購,卻出不起價錢,沐離決定到洛城去碰碰運氣,那兒大藥鋪子多,興許能賣個好價錢。
不過沐離隻是雞鳴侯府裏的一名低賤的家生子,沒有家主允可,哪有機會外出呢?讓府裏相識的人帶去變賣吧,人品信得過的沒本事,有本事的沒人品,有人品有本事自己也信得過的人卻跟自己一樣也出不了門,思來想去竟無一個可托之人。
主母給秀船賢妃上壽禮,看來是個難得的好機會。
王妃是天子之妻,高貴聖潔,俗男子沾過手的東西她豈肯入目,那汙濁之氣若玷汙了仙家聖潔如何得了?因此朝廷的規製早有明文規定,凡進獻給後宮妃嬪的賀禮都必須由童男童女抬著進宮。
沐離想我還不滿十五歲,又是貨真價實的處男,豈非正是傳說中的童男子?
有這硬件打底,加上父子兩輩積攢下來的良好人脈,這趟差稍加爭取,必可拿下。
何況今天是吳嫂子主動開的口,她這麼說難道僅僅隻是提醒?須知她如今可是主母身邊的大紅人呢。
果然,吳嫂子說:“我知道你想進城去,所以就向蔡總管舉薦了你,他已經同意了。”
真是不出所料,吳嫂子就是肯為自己著想!
沐離興奮之下,張開雙臂和吳嫂子來了一個熱情的擁抱,他很小的時候,準確地說他還在母親的懷裏撒歡時就喜歡上了眼前這個女人,不管哭的再凶,鬧的再狠,隻要見到吳嫂子來,頓時眉開眼笑,拖著口水,兩條胖墩墩的小腿在母親胳膊上一蹬一蹬,嘴裏呀呀有聲,就差沒喊:“秀媚姐,來,來抱我,來抱我。”
沐離至今也沒弄明白自己小時候為何那麼喜歡吳嫂子抱呢,或許是因為自己那時候長了一頭癩子,舅不親姨不愛的吧,又或者吳嫂子那時候為了追求未來的丈夫——父親的徒弟——常到家裏來串門吧。
如今侯府裏公認的大美人吳秀媚那時候可是個地地道道的痢疾頭啊,頭上的頭發就是借著月光也是能說的清的。
可能是小時候長了個痢疾頭,光禿禿的腦袋,沒人疼沒人愛呢,隻有同樣是痢疾頭的吳嫂子,呃,當時還叫秀眉姐,肯抱他呢。
吳嫂子笑著推開了他,紅紅的臉頰更加紅潤了,她啐了一口說:“都多大了還敢抱,不怕人說你人小鬼大,占我便宜嗎?”
沐離立即指天發誓道:“天地良心,我一直把你當長姐看的,但有半點邪念,出門讓我撞見老田家閨女。”
吳嫂子咯咯地笑了聲,卻囑咐道:“你既然認我做長姐,長姐如母,你就要聽我的話,這次進城務必要留神,萬不可胡鬧。”
沐離說:“中京城是什麼所在,九重宮是什麼地方,真龍之邸,汪洋大海,我一條小黃花魚遊進了大海,搖頭擺尾,使盡全身解數,也打不起一朵水花吧。”
吳嫂子道:“知道就好,我告訴你,秀船賢妃病體沉重,怕是沒幾天熬了,真龍天子借祝壽為她衝喜,成了固然好,萬一不成,你知道會是什麼後果嗎?”
沐離認真地說道:“心愛的女人死了,凡夫俗子要痛苦要罵人要打人,國王是天子,是真龍,他要是遷怒旁人,隻怕誰腦袋就不保了。”
吳嫂子欣喜地笑了,輕輕了拍著沐離的臉,說:“我們沐小哥就是聰明。”
沐離咧嘴大笑,他十分同意吳嫂子的這個判斷,本想和她再來一個擁抱,孰料一轉臉的功夫卻瞧見昏暗的裏屋內一雙怨毒的眼睛正惡狠狠地盯著自己,是吳嫂子的女兒巧兒。
沐離寒噤噤地打了個冷顫,趕緊告辭走開了。
一直走到內府廚房小院外,沐離心裏還在想著那個怨毒的眼神,心裏像堵了一團東西,有說不出來的難受,既十分不快,又為它的主人惋惜。
多好的一個姑娘,竟就這麼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