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是鋁色的灰,飄零著枯寂的殘葉。時值九月,蒼梧山已然邁入深秋,涼風習習,微風不燥。
蒼梧山遠瀟湘深,位於青州以南的十萬大山,雖說不是什麼窮鄉僻壤,但也並不富裕。蒼梧村的村民大都農耕為生,日子倒也過的充實。
說是蒼梧山,其實用山脈來說更加合適一點,蒼梧山坐落在群山之中,龍脊一樣的山脈通往遠方,鬱鬱蔥蔥,風調雨順。而在蒼梧山的山腰處稀稀落落的坐落著幾十戶人家。
這便是蒼梧村。
天空中驟然飄起了細密的秋雨,無邊的雨簾像一副無邊的畫卷,將涼意帶入人間,村民們紛紛放下手中的農具,回到家中將風幹的醃貨收入房門,一邊收著,一邊提醒著其他村民。
蒼梧村最北邊,有一座不起眼的小院子,小院形同虛設的木門在秋風的拂動下散發出若有若無的吱吖響聲。幾串紅椒掛在屋簷下,幾捆新鮮的柴火散布在院子裏,黝黑的土牆彰顯出它悠遠的年份,散發出一絲淡淡的土腥味兒。
門外的土路上響起一陣陣急促的腳步聲,越來越近,隨著木門吱呀一聲被推開,跑進來一個身著灰色粗布麻衣的少年,約莫十五六歲這樣,身上的衣服漿洗的略微泛白但卻十分幹淨,眉清目秀的樣子,一雙眸子極為有神。
“幸虧趕回來的及時,要不然這些柴火又白砍了,呼……”
白雁行心疼的將這幾捆略微沾染了潮氣的柴火搬入庫房,又摘下屋簷下的紅椒放入內屋,這才鬆了一口氣,套上了蓑衣鬥笠,搬了張小凳子坐在門外迎著秋雨神呆。
他很喜歡秋天,因為靜謐。
白雁行本不是蒼梧村的居民,這座位於蒼梧村以北的院子原本也不是他的,他是被收養的孤兒。
收養他的老人家姓顧,生前乃是蒼梧村唯一識字的人,據說年少時在百裏外的大城跟著氏族少爺當了幾年陪讀,後來也不知為何就定居在了蒼梧村,樂的幫助村裏的孩子識字,因而村民們一口一個顧先生的,叫的火熱,白雁行盡管作為養子,久而久之,也開始叫顧先生了。
村裏幾乎所有孩子的姓名都是顧先生幫忙取的,白雁行也不例外,隻是他始終也想不明白,為什麼顧先生不給他以顧姓起名。每每問及這件事情,顧先生總是微笑著說,等到雁行十八歲的時候再說,因而白雁行也極為好奇。
滴水之恩,湧泉相報,何況是撫養一個與自己沒有任何血緣關係的人,顧先生在白雁行的心中早已是親人般的存在,也是他在世間唯一的依靠。
然而顧先生終究沒能將答案說出口來,帶著雁行的疑問於兩年前在臥房離開人世。
白雁行回首,寬大的鬥笠遮住了他的臉,看不清神情,隻是有一種難言的哀傷之意。
白雁行的目光穿過不大的院子,穿過顧先生生前最喜歡的竹林,落在了一處幹淨整潔的墳塚上。
“蒼梧村顧先生之墓。”
……
顧先生在村民的幫助下埋葬,碑文是白雁行親手寫的,白雁行繼承了顧先生的蓑衣鬥笠,也繼承了顧先生的書籍和脾氣。因而寫的一手好字,這多虧了顧先生平日的竹鞭子。
輕輕的落在幼年時期偷懶的白雁行的手背上,裝作生氣的樣子,卻讓沒心沒肺的白雁行笑了起來,隻是這種樣子,再也見不到罷了。
白雁行並不會做農活,長久的浸泡在書卷中讓他養成了一股不屬於蒼梧山的氣質,這種氣質,說不清也道不明,像是傳說中能飛天遁地的仙人,這是村裏的大人親口說的。
但氣質歸氣質,白雁行過去的十幾年全然在讀書中度過,論正經野史頭頭是道,但偏偏不懂什麼土地經,無法靠農耕為生,因而在熱心村民的幫助下,給十幾裏外的雲城王家少爺送送抄錄的書賺取一些碎銀。
這樣一來可以閱讀王家書房裏的書,滿足白雁行求知若渴的需求,二來可以練練字,再就是維持生計,白雁行對這樣的生活談不上滿意,但倒也愜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