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沆瀣一氣(3 / 3)

秦家大小姐自以為自己做了一個明智的選擇,可樓下的葛青雲和一幹小弟就吃飽了苦頭。平常時葛青雲在雲都城西街自己的後花園裏練兵時,這些鐵衛都是一身勁裝摸爬滾打,何時穿著這厚重的盔甲?此番在幽州打仗,這群小夥子習慣了盔甲,不曾脫下,現在和敵人交戰,方才知道身子滯緩,四肢不靈活了。好在那鎧甲結識,也幫他們當了不少刀劍,然而終是有兩名鐵衛被黃從義一劍破甲,削成四塊。

葛青雲從沒見過如此殘忍的殺招,對方殺害的又是自己最親信的護衛。心中怒火滔天,一聲怒吼,掣起寒劍,起手便是煙霞劍法中得精妙招數,身子仿佛風中白鶴,劍尖閃刺黃從義心窩兒。

黃從義年齡是葛青雲的兩倍,可以說吃過的鹽都比葛青雲吃過的飯多,走過的橋也比葛青雲走過的路還長。這一劍看起來又疾又險,等閑本事的人遇到葛青雲這一劍,隻怕早已被對方氣勢震住,不知所措了。可他縱橫江湖數十載,更凶險的情形也碰到過,當即心下暗暗道了一聲不妙,腳底卻是不停,連撤四五步,尋思破劍之招。哪知這酒樓大廳不見得寬大,撤了這幾步,已然背靠高牆,再也退不得了。眼見左右一個愣頭楞腦的壯漢和一個麵色陰沉的漢子各執板斧和短槍逼來,他突然心中一動,身子又急速挪動。

葛青雲這一劍乃是他師父顏如海的殺手鐧,在實戰中務必追求一擊必殺,此時一劍刺向黃從義全憑深厚內力維持,葛青雲練那煙霞門心法不過一年,再如何天資聰穎、勤奮刻苦也是時間有限,修為自然談不上深厚。刺到牆角時,已經是強弩之末不能穿素縞,偏偏再加上黃從義身子急閃,巧巧避開來劍,反手朝著葛青雲腰間遞出一劍!

好一招反守為攻,葛青雲也不禁為這個殺手暗讚了一聲。

好哇!好得緊!沒想到,我萬萬沒想到你居然也是煙霞門下地弟子,使得這煙霞劍法竟然有點道行。哈哈哈,當年那個老鬼一劍敗我,我隱忍修煉這麼多年,就是盼著有一天能夠找回這個場子,沒想到在這兒先遇見了你這個小子,我可不管你是誰的弟子,先教你死在老子劍下是正道理!

葛青雲心中一動,暗道自己是煙霞門弟子不假,這一套劍法也是煙霞門的劍法不假。可是對麵這個蒼白癆病鬼說什麼當年那個老鬼一劍敗我,莫非他就是自己的好色師父顏如海的手下敗將?想到此處,又驚出一身冷汗。瞧著對方那猙獰麵貌,十有八~九是不會放過自己的,可是自己也決計不是對方的對手。

正當葛青雲尋思退敵之際,身後又是嗡的一聲悶響,就聽到一個慘叫的聲音傳來。葛青雲不敢大意,撩起地上一張破爛凳子,照著欺身搶攻而來的黃從義激射而出。自己則扭頭去看後背,隻見一個清臒老者,手執雙環,郝然站立,地上躺著一個鐵衛,已經是出的氣多,進的氣兒少了。

葛青雲氣極,那鐵衛正是他視若親兵的兄弟,是他一手**出來的精英。損失一個就是一個,他不僅僅是可惜這些人才的隕落,更重要的是,他氣憤自己的手足喪命於敵手。

報上你的名號!

葛豹和葛虎已經接過葛青雲的班,和黃從義纏鬥起來,其餘鐵衛們和殺手們捉對兒廝殺。好不熱鬧。葛青雲傲立廳中,那長劍斜斜握在手中,劍尖指地。

嘿嘿,老夫的名號麼,你原本也不必知道。不過如今,你想做一個明白鬼,我卻不妨告訴你,老夫正是呼嘯涼州,一夜殺七官的清風寨寨主陸清風,本擬闖蕩江湖數十載,葉落歸根了此殘生,沒想到如今逮著你這個命犯富貴的冤大頭,隻好拿你項上人頭祭祭我的金環了!

他了字尚未落音,身子已經動將起來。兩道金光擦著葛青雲的雙鬢,狠狠刮去,說不出的歹辣。葛青雲尚且還在回味陸清風的那一番話,一點頭緒都沒有。他一個穿越而來的人,又怎麼可能知道這江湖上的土匪呢?

環,乃是外門兵刃。那金環更是稀罕之極的兵器。陸清風這對金環,以那環心為中心,四道尖刺鑲在那環外沿,仿佛一個輪船上得舵盤,而那金環的半圓之上,又令鑲著一道鋒利的邊刃,泛著幽幽光澤,極是陰寒。

二樓雅間,湛太一原本還是閉目養神,一副事兒不關我,高高掛起的神色。此時也不知道是聽了什麼話,陡然雙目圓睜,厲聲衝著身側一個緊張地捉著鋼刀的趟子手道:他。他剛才說什麼?他是陸清風?他說他是陸清風?

秦玉璿和一眾趟子手都被湛太一此時猙獰的神色嚇了一跳。在秦玉璿和他們的心目之中,這個湛太一老管家雖然平時神色嚴峻,但也是個和藹可親之人,極少對人聲色俱厲,更是從無露出過這等猙獰神色。

趟子手顯然是被湛太一的表情嚇傻了,不知所措又機械地點了點頭。湛太一得了肯定回答,哈哈一陣長笑,一把抄起身邊的一柄鋼刀,仰天道:好哇,我湛太一隱忍良家這幾十年,雖然一身戾氣早已磨滅,但這血海深仇,焉能不報!今天天佑老夫,教我撞著這個大仇人,卻是千載難逢的機會了!

秦玉璿見平時老實本分的湛管家此時迥然異人,心中吃了一驚,旋即又驚又怕。素手一伸,閃身攔住湛太一道:湛伯,您。您這是要幹什麼?您不是說待他們打得差不多咱們再伺機相幫麼?如何現在便如此心急?

湛太一雙目赤紅,但也認得眼前之人乃是自己的大小姐。他拱手道:大小姐,對不住啦。這些年在秦家,蒙老爺和你看得起,吃穿用度不在話下,又忝做這管家一職,本想著老死之前,再為秦家出一分力,如今是不成啦,不成啦!這血海深仇,我老湛定然要報上一報,對不住啦,大小姐!

不容秦玉璿動身,那湛太一身子一閃,人已經破窗而出。

第114章、屠佛

五裏鋪外的一對騎兵,眨眼之間已經呼嘯而至!

那騎兵之中,既沒有打旗號,也沒有什麼鮮明的標記表明這支軍隊的歸屬。唯獨那騎兵的前頭,乃是一個手握大刀的少年將軍,此時那將軍呼嘯而至,竟然殺氣騰騰突到了鎮子門口,黃色的盔甲,隱在滾滾黃塵之中,仿佛尊尊殺神。這是一支百戰天兵,那冷然的氣勢已經讓潘和尚和木道人神色大變。

阿彌陀佛!

潘和尚和木道人對了個眼神,施施然從路邊閃到街中心,手中緊緊握著禪杖,口裏高宣佛號。四個弟子各穿玄衣,亦是雙手合十,護在那潘和尚身側。

騎軍稀津津衝到鎮口,眼見馬蹄就要從五人身上踏過,少年騎將將韁繩一扯,那渾身烏黑的戰馬一聲長嘯,前蹄離地,身子順著少年將軍手中韁繩側開,方才沒有傷到街中的和尚。

呔!兀那和尚,哪個寺廟的禿驢,竟然膽敢阻攔大軍,你有幾個腦袋吃罪得起?

少年將軍還沒發話,那將軍身後的一個魁梧漢子叱一聲已經拔出手中的鋼刀,刀尖指著站在街中的潘和尚怒道:大軍有緊要的軍事要辦,你這破落戶不回避還自罷了,還不讓開?莫不是要試試本將的刀快不快麼?

潘和尚本是一個殺人不眨眼的魔頭,此時他半閉雙目,一手握著禪杖,一手豎於胸前。既不屈於漢子的淫威,也不訕訕讓開,口中喃喃道:將軍天威降臨,本當撫民安邦,奈何光天化日之下,在此大街之上行凶殺人?唉。善哉善哉,苦海無涯,回頭是岸,將軍還請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那少年將軍神色匆匆,一路奔馳本是有一項要緊的大事兒要辦。他的上司自然就是身在幽州堪為太守的梁天了。而他的名字叫做梁錦,十多年前是幽州遼西道上得良家子弟,後來大雲國和遼東的趙軍打仗時,他的家人死在趙軍手中,梁天憐憫他可憐,收來當成自己的侄子撫養。眼下正是養兵千日,用兵一時之際,此時的他,肩負使命,心急如焚。

未等梁錦說話,直立在那街邊的木道人一聲嗤笑,飄然走到潘和尚身邊,悠悠道:這位師兄,你這話便不是道理了。這少年將軍一表人才,五官之中自有富貴之氣,堂堂儀表,凜凜浩然正氣。端的是輔國匡民的將帥之才,不知大師何出此言?

梁錦自幼奉梁天之命,在遼西一位出世高人膝下學藝。這一次在梁天的差遣下,才匆匆忙忙拜別師父,來這裏做一件事。說起來,他本是個長居山中,於那人心詭詐,實在不懂。本來忿恚的他見到這個一身樸素的道人出來說話,心下一陣肯定,又眨眼瞧著那和尚,看他有什麼說辭!

呸呸呸!放你娘的屁,用得著你這個臭牛鼻子嘰歪麼?少將軍,出來時候,大人可是吩咐過咱們的。務必馬不停蹄的趕到這兒。眼下咱們半分頭緒都沒有,也不知道那人是生是死。這兩個出家人定然是失心瘋,如此胡攪蠻纏,沒得壞了咱們大事。左右,給我轟開!

一小隊騎士將大刀一拔,應了一聲,下馬就往潘和尚和木道人走去。

這些騎兵都是幽州太守梁天暗中馴養的高手,本來便是一些江湖上的亡命之徒。當日幽州城池快要破時,梁天也不曾派出他們來。如今正是使喚的時候,這支底牌自然也不必隱藏。幾個人推推搡搡,都是暗中運了力道,用強去拉潘和尚時,潘和尚卻也不曾蠻鬥,一麵和士兵拉拉扯扯,一麵呼聲大喝!

哎呀呀!!無法無天了,無法無天了!悠悠蒼天,竟無貧僧我一席之地。這大雲國,還有沒有半分王法?罷了罷了,貧僧今日一心來此宣講佛法,如今匪兵亂國,這天下,本是修羅地獄,貧僧。貧僧。貧僧這便以身飼虎,也不受辱苟活啦!

潘和尚說著,將那禪杖猛然擊向自己的頭頂。木道人在一旁冷眼相看,此時見到潘和尚竟然自殺,嘴角泛起冷笑,枯若樹皮的手掌輕輕一發力,打在一個士卒的背上,那士卒身子一歪,倒著地上。木道人脫得身子,叱一聲拔出背上的七星劍,也不知道使了什麼道法,眨眼之間人就已經飛到潘和尚身邊,長劍一橫,擋下了禪杖!

呔,竟然膽敢當街行凶,殺害朝廷士卒。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了!

梁錦眼見路中亂成一片,心中正不知如何行事,他身後的那個魁梧漢子大喝一聲,立即指揮士兵快刀斬亂麻,要清除這夥糾纏不清的出家人。

哎喲喲,不好了,不好了!師兄,這官兵要殺人了。你乃是有德高僧,於時間尚有大功德,切不能在此壞了法體,使那世間再添罪孽。青機子,紫機子,還不動手,保護這位大師!

兩個道士得到木道人的暗示,當即紛紛拔劍,和衝上來的官軍殺起來了。潘和尚四個徒兒更是一改慈眉善目,掣起手裏的戒刀就砍。兩個士卒本來以為這群和尚道士沒什麼本事,哪知對方一心麻痹自己,此時陡然出手,頓時鮮血飛濺,殘值斷臂撲撲落地。

好哇!來得好!原來這就是大人口裏說的亂黨!少將軍,你看著群亡命之徒,正是大人說的那夥點子。兄弟們,給大人報恩的時候到啦,都給我抄家夥,一個不剩,給老子殺個精光!

潘和尚和木道人心中一震:這夥官兵果然是葛青雲的援兵。他二人萬萬沒想到這件謀劃已久的事情,居然在葛雄的秘密安排之下,竟然會泄密。想必這一對騎兵定然是葛家的對頭派來壞事兒的。朝廷裏的爭鬥他二人不懂,但是這數百人將那刀劍已展開,他們卻深深感受到事情的棘手:對方不僅人多勢眾,而且沒有一個軟蛋。

木兄,放響箭!

潘和尚一杖打飛兩名士兵,高聲衝著遠處以一敵三的木道人呼喊。他話剛落音,馬上的梁錦早已跳下戰馬,一柄混鐵九環刀擦著風聲,不宣而戰地劈到了潘和尚門麵。潘和尚時江湖上成名已久的梟雄,禪杖一橫架住大刀,下盤狂掃向梁錦。梁錦被潘和尚一陣搶攻,隻好棄刀防守。

趁著這一下亂戰,木道人已經甩手打出一支袖箭。那袖箭是他們專用的溝通方式。這一支淒厲嘶叫的響箭直插雲霄,正是預警有敵。木道人和潘和尚是這一次狙擊人員之中的高手,連他們都發出這樣緊急的求救信號,五裏鋪客棧裏的黃從義頓時心神以緊。

大哥,鎮子外頭有信號!

黃從義看了一眼身後報信的一個小弟,冷哼一聲道:沒想到啊,點子居然還有後手。他媽的,咱們泄了消息,眼下怕是中了對方的奸計了。

他一邊說,一邊揮劍格擋葛虎和葛豹的攻勢,腦袋之中急忙尋思,放眼環顧隻見人頭攢動,也分不清敵我。他心下一橫,一腳踢在葛豹短槍之上,身如輕雲,淩空飛到門口,二話不說就是甩手一箭!正在和葛青雲苦鬥的陸清風身子一震,眼睛骨碌碌一轉,偷了一個空隙,身子入魚一般又閃進人群之中,任憑其餘好手和葛青雲打鬥,自己卻腳底抹油!

嘿!陸老賊,哪裏走!看看我是誰?

正當眾人殺得難解難分,客棧二樓之上一聲爆喝,隻見一個身子高大的漢子淩空一刀,照著準備逃走的陸清風就劈來。陸清風聽得這個聲音便已體如篩糠,臉色如土。身子一滾,狼狽避過。回頭看時,不正是湛太一那張猙獰的麵孔又是誰?

你。你。你還活著?

哈哈哈!陸清風,當年你聚眾在那遼西道上幹沒本秦的買賣,殺我弟子,奸我妻女,可曾想到我有一天會回來索你性命?這些年老子隱居秦家,走遍大江南北打聽你的消息,原以為你果真如官府所說一般死於剿匪軍槍下,萬萬沒想到你不但沒有死,還膽敢在這兒截殺官兵,你說今天是不是你的死期?

陸清風在聽到鎮子外邊響箭之時,已然恐懼萬分。他知道若不是十分險惡的情況,組織裏是不準發出這種信號的。他心中隻有一個念頭,那就是這次的行動已經失敗了。那麼作為一名失敗者,最重要的無非便是逃命。他看到黃從義比他還緊張的神色,就匆匆開溜,哪裏料到這刹那之間,秦家的人反而幫起了倒忙?

陸當家的,這不是秦大小姐的人麼?你如何招惹山了?他奶奶的。真是個幫倒忙的混蛋。趕緊給老子頂住。

黃從義原本蒼白的麵孔此時泛著憤怒的潮紅。不管三七二十一,朝著陸清風一陣呼喊,卻見門外呼啦啦一票人衝來,正是他埋伏在客棧周圍預防葛青雲逃跑的第一道包圍圈。一個麵容清臒的五旬男子一馬當先,率先殺了進來,身後一個麵容嬌媚,身著大紅裙子的眼裏女子握著一條軟鞭,亦一邊跑,一邊呼喊:大哥,怎麼回事?

黃從義見到自己的幫手出來了了,當即心中略安,也不答話,將寶劍狂攻向葛青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