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隻聽一聲遙傳,南麵的畫舫突然開動,避讓出一條水道,原來是帝後駕臨。龍舟破水而入,金碧輝煌,帝後立於船頭。皇帝一身明黃蘇繡龍袍,頭戴流蘇冠冕,手裏握著一盞玉壺。皇帝平日無事便總喜歡喝上幾口酒,因此他在微醺之下常常大開殺戒,令人不寒而栗。皇後身著絲繡鳳衣,頭戴赤金鳳冠,一派華貴雍容,站在皇帝身旁卻沒有流露出半分喜色,神情冷淡得如同臘月寒冬。眾人皆起身下跪,高呼萬歲。
皇帝沒有示意平身,而是將玉壺放到嘴邊,裏麵酒已飲盡,一滴不剩,他使勁咂巴了很久,大聲道:“酒呢?酒沒啦!”一旁的太監常德勝忙取酒將玉壺灌滿,倒酒的姿勢戰戰兢兢。
眾人大氣不敢出一聲,生怕平日裏發慣酒瘋的皇帝突然拿自己開刀。皇後有些無奈地對他道:“陛下,喝酒傷身,龍體要緊!”皇帝衝著她大聲吼道:“朕的事,輪得著你管!”皇後立刻麵帶懼色地低下頭,不敢再出聲。
晞顏見此情形,忙朝龍船方向喊道:“父皇,兒臣在這兒呐!”皇帝朝她望去,頓時龍顏大悅:“乖女兒,你怎麼還跪著?快起來!”晞顏麵露難色:“女兒今兒生日,請的賓客都還跪著,女兒不能獨自起來。”皇帝這才清了清嗓子道:“都平身吧。”眾人這才舒了口氣,紛紛起身。
舞樂聲又響起,壽麵和酥酪也端了上來。用完膳,晞顏跑到龍船上去,依依伏在皇帝膝上,兩人恍若民間一對再平凡不過的父女。
晞顏衝皇帝乖巧一笑:“父皇,女兒還以為您公務纏身走不開不來了呢。”皇帝撫摸著她的頭,眼底透著少見的柔情:“女兒都十五歲了,當然要好好慶賀一番。朕還有禮物要送給你呢。”晞顏忙道:“父皇心意女兒知道,不過不用大費周章了。”上次父皇把翊芙園送給她,聽說耗銀幾十萬兩,聽靈修說,十萬兩就夠整個帝都的百姓生活一年了,她聽了不禁咂舌,心裏頓時感到罪孽深重。
皇帝笑道:“父皇這次,要給你個驚喜,你一定喜歡。”
說罷,他命人取來一座純金掐絲打造的九層佛塔,每層都鑲嵌各種不同的寶石,造型精致,熠熠生輝。他對晞顏道:“你看,如果父皇變個戲法,把它變得和真的塔一樣大,是不是更好看?裏麵再供奉你母親的頭發,你母親在天之靈,也會欣慰的。”
父皇一直對母妃念念不忘,憂思難遣,以至於變得有些癲狂。晞顏的眼睛有些濕潤了,道:“父皇的真心,母親在天之靈一定可以體會,不過母親的頭發眼下供在如煙閣裏,還是不要再去驚動為好。”若是真金打造發塔,估計又得耗費巨額的錢財,想必母妃也不願意看到自己逝去之後仍然如此奢靡浪費。
皇帝擺手道:“朕意已決,佛塔一定要修成,誰也別想阻攔!”看著他如此決絕的神情,晞顏暗自歎了口氣,規勸的話到了嘴邊,又生生咽了回去。
這時皇後在一旁道:“陛下,要不要叫太子上來請安?”皇帝擺擺手:“罷了,成日裏玩物喪誌,不思進取,不見也罷,省得心煩。”皇後有些訕訕的,見晞顏一副目中無人的樣子,便道:“公主十五了,皇上可以為她物色個駙馬了,您看,今日那些貴公子們都來了,就在那裏。”說罷指向剛才的那艘畫舫。
晞顏瞥了眼,不滿道:“父皇,女兒才十五,還想留在宮裏孝敬您老人家呢,不願這麼早考慮婚姻大事。再說了,那艘船上,根本沒有女兒中意的人選,女兒若是要嫁,也定要嫁個稱心如意的。”
皇帝頷首讚同道:“朕也是這麼想的,晞顏是朕視若珍寶的女兒,可不能許給一般人,要嫁便嫁那天底下最好的男子。”晞顏臉微微一紅,靠在他膝邊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