扼住我的蔥白玉指驀然鬆開,這一次,我終於聽清她下意識低聲喊出的名字:“澤君。”
真親熱!看來他們關係很不一般!我抱著想要看一場好戲的心態瞪大了雙眼,卻不想剛才被她嚇得得太猛,身體又太過疲倦,於是兩眼一閉,就這樣昏睡了過去。
雖然之後發生的一切我並不得知,但我知道翁澤君一定很快為我鏟除了威脅。屋中漸漸恢複寧靜,我感覺身旁有一個溫暖的身體躺下來,將我環在懷中。我咂咂嘴,往懷抱的更深處鑽去……
第二日,當我緩緩睜開眼睛,太陽已日上三竿。
一炷香後,我拎著裙角,一路向著皇宮大殿狂奔。說實話,這地方太難混了,如我這樣性格的女子真是分分鍾都在做著被砍頭的事情,昨夜差點被刺客掐死,今日又睡過頭,誤了給太後的請安的時辰。
一如俗話所說,逃得過初一,逃不過十五,當我氣喘籲籲趕到大殿的時候,就已聽到殿內傳來一聲冷冰冰的“拖出去,斬!”
“是……是臣妾嗎?”我哭喪著臉站在大殿門前,眼裏滿是絕望。一段時間過後,我發現大家的視線並不在我這裏,我低頭訕訕一笑,趕忙站到了角落裏。
之後,我很快就發現了大家的視線之所趨,翁澤君的身旁,竟然站著一個陌生的女子,而他們的視線仿佛在告訴我,這個女子,於我之前,早已對皇上至關重要。
我掃了她一遍,看著她那雙蔥白的手指,莫名地沒有好感,再看看她和翁澤君並肩而立的樣子,更加沒有好感。
“花婕妤,昨日的刺客,今日已被繩之以法,方才被問斬了。你可滿意?”
“呃,我?”我愣住,一時竟沒有反應過來太後這是在喚我。但是我很快反應過來,這不過是一場無辜的頂包,我相信翁澤君心知肚明,昨夜的那人,絕非方才拖下去的男子。
但是他並沒有為我說話,視線始終與身旁女子的視線相接。我心底酸澀,為了保命不生事端,我隻好低頭謝恩。
離殿時,熙熙攘攘的官員、嬪妃們像是看穿了我即將失寵,故意擦過我的肩膀,撞得我生疼。我回過頭看著翁澤君,撞上他平靜如一汪春水的視線,在這個瞬間,我終於清楚地意識到,讓自己心底萌動的那個人,不是別人,就是至高無上、不容辯駁的帝王。
即便再溫暖,恐怕也隻是短暫的一瞬,煙花散盡,端是好看,卻終不長久……
【4】皇後是她人
“花婕妤受傷驚嚇,宜留宮養傷,三月之內,不必出行。”
很快,我便接到了這道聖旨。我雖然性格直爽,但到底是不傻的,誰都知道這是變相的禁足。這麼快就失寵了,我心中黯然神傷。
一夜過去,我一個人孤單地從被窩爬起來,張口喚了喚侍女小竹:“早膳……”
“回主子,咱的俸祿已經……”
原來連俸祿都停了嗎?我臉一沉,脫口就問:“皇上昨夜在哪兒就寢?”
“這……”看著小竹一臉的尷尬,我已知無須再問,便起床洗漱、啃饅頭、喝白開水,然後召集我宮中的所有人出份子錢。
皇上禁了我的足、停了我的俸祿,為了不讓我素寧宮“子民”餓死,我偷偷開張了我的宮廷豬肉鋪。不過七日,方才勉強能夠糊口,就聽見門外太監大聲地傳令:“皇上駕到!”
他終於肯來看我了,我心底酸澀難當,愣愣地站在那裏等著他,竟都忘了收拾“殘局”。
“見過皇上。”我微微俯身,背過手去,不讓他看到我油膩的雙手和幹裂的掌心。
“你……”翁澤君伸出手,我想著他接下來要說的話,無論是“最近怎麼樣”、“你瘦了”、“沒有我你還習不習慣”中的哪一句,我聽了都會即刻哭出來。
原來我那麼想他呢,忙碌經營的這段日子,麻痹的是一顆思念的心。
“你最近,太過放肆。”翁澤君冰冷的目光裏再讀不出一絲寵溺,他挑了挑眉梢,略作停頓,揚手就掀了我的案板。
那是我和幾個仆人辛辛苦苦、沒日沒夜做出來的。我的心,瞬間就涼了。
“皇上,你掀了我的案板,毀了我的飯,你讓我吃什麼?”我強忍著眼中的淚,磅礴的失望敲擊在心上,使我的身體瑟瑟發抖,“我是沒有恩寵的妃子,隻不過是個殺豬的!我比不上你周身的鶯鶯燕燕,如果不自己下廚、自己掙錢,就會餓死。”
話落,我的淚水一湧而出,再難抑製。翁澤君眼底好像有什麼在晃動,想要走過來,卻還是停住了腳步。
他身旁的那個女子走近,挽住了他的臂膀,極細膩的嗓音落下來,好聽得像珠落玉盤:“澤君何必這樣動怒呢?我看花妹妹倒是怪可憐的,不如解了她的禁令,你看如何?”
花妹妹?我突然意識到了什麼,驀然抬頭,看向翁澤君:“皇上……”
“是我疏忽。”緋衣女子掩嘴一笑,“慕容氏,浣染。三日後晉為大薑中宮。”
“皇後……”我失神地望著她,而後極其緩慢地將目光轉向一旁的翁澤君,“皇上給她,封了後,對嗎?”
“嗯。”翁澤君看著我,眼眸深邃,終於應了這麼一聲。
有時候,說再多的話都比不上一個字的衝擊來得洶湧。翁澤君淡淡的一個字,如驚雷一記,打得我的心霎時死去。
翁澤君走後,宮女、太監們圍著我,每個人都想伸手幫我拭去不斷流出的眼淚,卻發現隻是徒勞。
【5】徹底動心了
那日過後,張公公竟真的來宣了聖旨,宣告素寧宮的禁令解除,俸祿依舊。三天後,翁澤君昭告天下:慕容氏浣染,溫正恭良,珩璜有則,冊為國後,位居中宮。
我開始整日窩在素寧宮中不出去,趴在窗戶上,憂傷地看著天空。時不時會有三三兩兩的流浪貓和狗從我麵前走過,投給來一個“這女人真可憐”的目光。
日久生情,我開始對這些小貓產生了感情,尤其是一隻通體金黃的小貓,我叫它“阿黃。”
“阿黃,阿黃,你來了嗎?”
“喵。”
“阿黃,阿黃,過來吃飯。”
“喵。”
“阿黃,阿黃,我想他了……”
“喵。”
“阿黃,你什麼時候才來看我?”那個夜裏,我失魂落魄地靠著牆坐在地上,一杯接一杯地飲酒,大醉朦朧後,聽到牆外傳來一聲低沉的叫聲:“喵。”
我忽然意識到那個嗓音十分熟悉,思忖片刻後,我再不遲疑,連滾帶爬翻出窗外。
“皇上。”眼眶裏含著淚,我定定地看著眼前的人。翁澤君的身軀一僵,最後還是輕歎一聲:“阿花,朕……”
“你不用說。”我撲進他的懷中,潸然淚落:“自從昨夜我發現宮內的茅坑被堵了之後,我就都知曉了。”
其實這件事情,還真的跟茅坑有那麼一點點兒關係。昨日夜裏,我蹲在茅坑上,想著被翁澤君拋棄而萬念俱灰,後來,我猛然習慣性低頭一看……於是,我第一個想到的就是翁澤君的禦用茅廁。
我提著裙擺、踮著腳、貓腰鑽進皇上的禦用茅廁,巡邏的侍衛大多睡去,聽見腳步聲也隻當是某個留宿的妃子內急,但是很快,我竟聽到了那個熟悉的嗓音。
“明日冊封大典過後,你便退居落雲軒,終生享皇後之名。希望皇後不要忘了自己許下的諾言,如她有半分閃失,我必取你項上人頭。”這嗓音好冷,我不由抱緊自己的雙臂,繼續聽下去。
“如果我沒有先皇的遺詔,皇上你可還會許我後位?”
“拿一張可以肆意殺人的遺詔威脅於朕的人,你覺得朕會讓其助我治國,與我共赴白頭嗎?”
說得好!我心中一激動,手裏的廁紙便全部掉進了茅坑裏。
“行,我倒要看看你能護她多久!”細細的嗓音此時越發尖了起來,而後,腳步聲開始錯亂,兩人仿佛分道揚鑣。
那一日,我所偷聽到的信息到這裏便沒了,後來的一切都是翁澤君溫柔地抱住我,講給我聽的。
慕容浣染身世特殊,是先皇在塞外友好部落的戰亂中救下的公主,自小在宮中長大,與翁澤君同歲。塞外的姑娘性格多豪放,愛恨都不加掩飾,十一歲那年便橫馬將狩獵的翁澤君攔下,直言對他的喜歡,要他許她以後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