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為什麼不離開？”她又重複了一遍，一句明明是帶著問題的話，從她的嘴裏說出來卻聽不出任何語氣。
“離開哪裏？”我站起來，警惕地向後退了幾步。
“韓越。”女人像前一天一樣又重複了一遍，“離開韓越。”
“為什麼？”
女人冷冷地盯著我，搖了搖頭，並不想作更多的解釋。
“你是誰々”我上下打量了她一下。依舊是昨天那副邋遢髒亂的模樣。
“楚黎。”她走到我的畫板前坐了下去。從畫夾裏抽出幾張我畫的玫瑰，認真看了起來。
“這些畫真美……你也很喜歡玫瑰，可是花園都被燒了，你為什麼還不離開呢？”楚黎看著手中的畫，突然流下了眼淚。
“你這麼說是什麼意思？”我握緊手中的筆，心裏越來越感到不安。
楚黎搖了搖頭。伸手擦掉了滴落在畫紙上的眼淚， “我原本以為隻要自己燒掉花園燒掉玫瑰，你就會離開別墅了。可我沒想到…你還是不願意離開。”
不知是不是因為陽光太過刺眼，我突然產生了一種暈眩感。我又向後退了幾步，恐懼地看著眼前這個瘋女人，她說她放火燒了玫瑰園！
“是你燒了玫瑰園！”
“我隻是希望你離開。”楚黎笑著笑著又擠出了兩行眼淚。“離開韓越。”
我搖了搖頭。
“離開韓越。”楚黎放下畫板一步步把我逼退到了小河邊。
我再一次地搖了搖頭，“為什麼？”
“因為他不屬於你。”楚黎冷冷地說
“你到底是誰？”
“我是你未來的樣子。”楚黎冷笑了一聲，一把將我推到身後的小河裏。冰冷的河水頓時將我整個淹沒，我恐懼而痛苦地掙紮了幾下，隱約中聽見韓越在不遠處焦急地叫著我的名字……又嗆了一口水之後，我的意識開始變得模糊……
醒來時我發現自己正躺在臥室的床上，夕陽的餘暉透過薄薄的窗簾照了進來，把整個房間打成了暖暖的暗金色。
“萊茵，你醒了！”韓越激動地把我從床上扶起，緊緊抱住了我。
“你沒事就好，我被你嚇死了 ·”
我揉了揉仍然有些隱隱作痛的頭。輕輕推開了韓越。
“我有點頭痛，想在床上靠一會兒。”
“好。”說著，韓越扶住我輕輕靠在了床頭厚厚的墊子上。
“是你把我從小河裏救上來的嗎？”我突然想起自己在昏迷前被那個叫做楚黎的瘋女人推進了河裏。 “嗯。”韓越點點頭，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楚黎是誰？”我開門見山地問。
“她是我以前的女朋友。”韓越抬起頭來，卻不敢直視我的眼睛。
他沉默了一會兒，接著說：“一年前，同樣是在一場畫展上，我認識了楚黎。楚黎那時是一家藝術學校的實習美術老師，她開朗活潑，對藝術充滿了熱情，我們很快便相愛了，交往一個月之後。楚黎就搬進了玫瑰城堡。那時我剛剛接手公司，工作比現在還要忙，能夠陪在楚黎身邊的時間也非常少。原本我以為她會理解我，可是沒過多久，問題就出現了。楚黎常常因為一些莫名其妙的小事開始跟我吵架，以致最後越來越無理取鬧。我發現她和我先前認識的那個可愛女孩已經完全判若兩人，我們之間的感情也越來越淡。所以在楚黎住進玫瑰城堡的第三個月，我便和她分手了……她離開以後我就再也沒見過她，直到最近……”
聽完韓越的話，我明顯感覺到了自己胃裏翻騰著的醋意。
“你說最近？最近你有見過她？”
“隻是看見過……”韓越察覺到了我臉上的不快，連忙解釋說，“前幾天開車經過河邊的時候看到過她。當時我並沒有當回事，畢竟都已經分手這麼久了，我也就沒再多想什麼…·直到今天上午，我剛從醫院出來就收到楚黎發來的短信，她要我去河邊救你，我當時感覺有些莫名其妙，但還是立刻開車趕了回來…-”
“她為什麼要這麼做？為什麼推我下去之後還要你趕來救我？”
“我不知道……可能隻是威脅……”韓越輕輕地把我攬入懷中，“對不起萊茵，我之前不應該瞞著你，我隻是怕你胡思亂想……沒想到害你陷入了危險中。你放心，我保證不會再讓這種事情發生……你相信我。”
我靠在韓越的胸前，聽著他胸腔裏“咚咚”的心跳聲。安靜地點了點頭。
五、枕頭裏的仿真娃娃
那天之後韓越從公司的保全部門調來了兩個保安，專門負責別墅的安全。不僅如此，韓越對我也變得比以前更加體貼。雖然能夠陪我的時間仍然不多，但是他卻在努力地做到最好。那天之後可能是因為別墅的安全防護大大提高，韓越那個瘋癲的前女友楚黎並沒有再出現。
我原本以為事情到這裏就可以結束，我隻要靜下心來好好準備不久之後的畫展就可以了。然而事情卻遠遠沒有我想象的那麼簡單，沒到兩個星期，楚黎又重新出現在了我的生活中。
第二個星期五是John出院的日子，韓越一早就開車去了醫院。玫瑰園因為得到了及時的修整，已經基本恢複到原來的樣子了。我一個人坐在餐廳裏吃著敏娜準備的早餐，一邊計算著離畫展還剩下多少日子。
“萊茵小姐。這裏好像有一封寄給你的信。剛從門外進來的敏娜手裏拿著一遝信封，放在了不遠處的桌子上，“萊茵小姐自己找找看吧，我先去給玫瑰澆點水。”
“哦，你去吧。”我放下手中的玫瑰花茶，有些好奇地走了過去，在那遝信封裏找到了那封寫給我的信。
我承認，自從搬進韓越的別墅之後，我就全身心地投入到畫展的準備中，幾乎過上了與世隔絕的生活。除了偶爾給家裏打幾次電話之外，再也沒和別人有過聯絡了——我和韓越交往的事情曾在學校掀起了一陣不小的波瀾，雖然韓越隻大我幾歲，但是類似於女大學生傍大款這類的流言卻一時在學校裏傳得沸沸揚揚。那時我也是承受著巨大的壓力才選擇了跟韓越在一起，從此便和學校裏那些朋友斷絕了聯係。韓越因此覺得很歉疚，我想他可能也正是為了補償我才會費盡心思為我籌備不久之後的那場個人畫展的吧。
我拿起信封翻到正麵看了一眼。地址那欄竟然是空的。除了寫著“夏萊茵收”這幾個字之外，信封上再也沒有寫其他的東西了，看來這是一封由本人親自投遞到別墅的信件。
我撕開了信封的封口，從裏麵抽出一張折了一折的信紙，展開之後我發現上麵隻寫了一行字：樓上。韓越臥室，枕頭底下。
信的署名是楚黎。
我看著手中這張類似尋寶遊戲任務提示的信，感到疑惑而好奇。 雖然我很想立刻把這封看上去跟楚黎一樣瘋癲的信隨手揉成一團丟進垃圾筒裏，但是無奈好奇心作祟，我最後還是拿著信鬼使神差地上了二樓。
我站在二樓走廊的窗戶邊向下望了望——敏娜此刻正一個人在花園裏給玫瑰澆水，兩個保安平常更是沒有理由隨便上樓。我舒了口氣，捏緊手中的信，做賊一般輕輕推開了韓越臥室的門。
韓越的臥室是整棟別墅裏最大的主臥，臥室裏的布置十分華麗，尤其是臥室正中那張大大的歐式柱床，讓整個房間散發著一股貴族的味道。
我走到韓越的床邊輕輕坐了下去，床墊軟軟的，兩個同樣華麗的大枕頭乖乖地躺在床頭，像是在隱藏什麼秘密。
我深深吸了口氣，掀開了枕頭——什麼都沒有，我又掀開了另一個枕頭——下麵仍舊空空如也。
我長長呼出那口一直憋著的氣，嘲笑自己竟然真的按楚黎那個瘋女人的話照做了。
楚黎隻是個瘋子，她隻是嫉妒我和韓越在一起，所以才會想盡辦法破壞我的生活。我沒有多想，把手中的信紙揉成了一團。
然而就在我重新把兩個枕頭放回原處的時候，卻察覺到了一絲不對的地方——兩個枕頭雖然外表上看起來完全相同，但在重量上卻有著明顯差別。一個很神經的想法頓時從我的腦子裏冒了出來。
我把左邊那個較重的枕頭翻了過來，拉開了枕頭背麵的隱形拉鏈——一個蒼白的腦袋從枕套裏伸了出來，我的心頓時跳到了嗓子眼兒，緩過神來才發現那不過是個娃娃。
我好奇地捏住娃娃的腦袋，把它從枕套裏整個抽了出來。
這是一個仿真娃娃，大約有兩個手掌的長度，有點類似於市麵上的那種仿真SO娃娃。娃娃的做工很精致，烏黑色的長直發摸上去極有真發的質感，發問插著一個銀色的小王冠，漂亮的小臉蛋雖然蒼白卻仍舊無比動人，嬌小的身體外穿著一件雪白的公主裙。胸前別著的一朵仿真玫瑰紅得刺眼。 我記得韓越是不喜歡娃娃的——事實上，有哪個大男人會像個小女生一樣對娃娃癡迷呢？然而此刻，眼前的這個漂亮得有些詭異的娃娃竟然一直秘密地被韓越收藏在枕頭下，我頓時感覺到了一陣莫名的不安。
我把手裏的娃娃翻了個身，發現她的背後竟然還用黑線繡著一個名字——“黛西”。很顯然，這是娃娃的名字，或者說，是某個女孩的名字。
六、另一個女孩
“敏娜，你知道少爺以前女朋友的事情嗎？”我把畫夾支在花園的一角，一邊在顏料盤裏調色，一邊假裝隨便地問道。
正在我身邊不遠處澆花的敏娜突然放下了手中的花灑，看著我點點頭，“知道一些。”
“這麼說你是認識楚黎的，那個左眼角下有一顆淚痣的女孩。”
敏娜有些緊張地攥住了手裏的花灑，“楚黎小姐已經離開這兒很久了。直到不久前少爺才說又在附近看到了她，但是少爺並沒有把那當做一回事，他隻是囑咐我不要跟你亂說，不希望你擔心……”
“所以那天我向你問起的時候你才對我說了慌？”
“嗯……”敏娜微微低下了頭，“我並沒有想到楚黎小姐會真的傷害萊茵小姐，對不起……”
“沒有什麼可道歉的，你也隻是按少爺的吩咐做事罷了……你能跟我說說楚黎這個人嗎？”我一時起了好奇心。
敏娜猶豫了一下，說：“其實楚黎小姐和萊茵小姐一樣。是個非常善良也非常好的女孩，隻是……她的身體好像不好，少爺平時工作太忙，也很少有時間注意到她，所以後來有一天，楚黎小姐留了封信給少爺，離開了這裏，之後就沒再回來過……”
這麼說來是楚黎自己選擇了離開，我想起幾天前韓越對我說過的話，一時不知該相信誰， “楚黎平時常常和少爺吵架嗎？”
敏娜搖了搖頭，“當然不會，楚黎小姐的脾氣一直很好，直到離開之前也沒有和少爺吵過一次架。楚黎小姐走了之後少爺難過了好一陣子，他說都怪自己平時對楚黎小姐的關心太少，才會弄成現在這個樣子……後來少爺很久都沒有再戀愛了，直到遇見你。他把你帶回別墅的前一天特意吩咐我們好好地把別墅重新打掃布置了一番，還說他要讓你變成一個真正的公主……”
看得出來，敏娜很護著韓越，甚至有點像護著自己的孩子。不管她之前說了什麼可能對韓越不利的話，後麵都會補上最關鍵的一句。那句話就是“萊茵小姐，少爺對你真的很用心”。
我笑著向她點了點頭，“敏娜，你認識黛西嗎？”
敏娜兩手一鬆，正向外噴著水的花灑“撲通”一聲掉落在地。細小而密集的水柱頓時開始毫無方向地四處掃射了起來。
敏娜連忙蹲下去撿起了花灑，手忙腳亂地關掉了水閥開關。
“萊茵小姐……萊茵小姐是怎麼知道黛西公主的？”敏娜著實被我的問題嚇了一跳。
“黛西……公主？”我想到了不久前剛剛被我放回到枕套裏的那個仿真娃娃，她的確穿著一條公主裙，頭上還戴著一個小王冠。
敏娜點了點頭。“黛西公主，是少爺青梅竹馬的初戀情人。她是混血兒，爸爸有著英國王室的血統。所以我們都叫她‘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