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年紀太小了,小得令人不經意忘了。當自己軟弱的時候,還有一個能夠撐起天地的城君殿下,可是卻沒有人想到,當他們的殿下軟弱的時候,卻沒有為她撐起希望的天空。到頭來,肩負的東西,擔起的是自己,卻不知道哪一天能夠如願放下。
禦堂心中悶歎了口氣,八年前,是他們第一次相見的時候。她沒有好奇地詢問自己為什麼是白發,而是在看到自己的第一眼便不禁驚歎,滔滔不絕地讚揚他的白發有多麼漂亮。
那時還是稚氣孩童的她,一切都在她的眼中都是純粹而又潔淨的。曾經他想過,能為她守候住這一份天真與稚氣有多好。可是,明爭暗鬥,讓她過早地摒棄了那些美妙的純真,蛻變成一個見慣的陰謀與殘害的殿下。
那年他還記得,她隻有五歲,他已經十歲。
他將他父親向母親求婚的那條五彩發帶,毫不猶疑地贈送給她。
童年的美好,就在於那麼純粹,卻又不失真實。
也許,這時的她,早已忘了當年的他。
可是他沒有遺忘這份美好就夠了。
從來,城君殿下的族人,都是為她而生,亦隻可為她而亡。所以他明白自己不會成為她心中的所愛,能夠為她而死,這已經是天大的恩賜了。
那段記憶,自己珍藏便好。
禦堂不禁苦笑,想起了當初在大殿上對她的頂撞與不誠。所有人都不會想到他早就見過了她,也沒有人猜到他心中的情感吧。
回過神來,卻發現撲在自己懷中的人已經安然地入睡了。一夜的無眠對她來說不是什麼的折磨,最難承受的就是子夜出走後帶來的問題而已。先前才鎮壓一場內亂沒有多久,現在又來了一個禍端,隻怕不知還有沒有方法可行了。當初駐守邊城的時候也聽到了許多流言蜚語。一個名叫勾戈的大侯臣,擁兵自重,有的卻說他勾結外城,總總說法不一。剛一到步,館中就有人報信說宮城內城弟子夜失蹤了,前帥千洛邪氣入體。一夜之間,人心惶惶,所有都變得麵目全非。
禦堂將她抱起,走到門邊之時,千月卻在外為他們打開了門。禦堂對她點頭道謝,千月卻沒有回應,安靜地走在前麵為他引路。沒有任何多餘的對話,千月從來就是一個不愛說話的人,也不善於和別人交流。看起來和不霧山上的積雪沒有什麼區別,可是那是因為在她的心中隻是關心千川的事情,這是為什麼,連她自己也無法解釋。
將她輕放在床上,平靜的呼吸,可見她到底有多累,眼角餘留下來的淚,已經被風幹了。安穩的一個睡眠,對現在這種形勢來說可能真的是一種奢求。隻願她能在諸侯發亂的時候,不要倒下。
禦堂退出了她的房間,看著千月為她蓋好被子,感覺自己就像是功成身退一樣。能讓她放鬆下來好好發泄一下,對他來說已經足夠了。走向膳房,心中猜到她昨晚都肯定沒有進食,太才亮了沒有多久,準備一些熱蜂蜜奶,讓她充饑也好啊。
千月不發一言地坐在了床邊,靜靜地看著她的睡顏。無數個同床共枕的夜晚,無數次看到她的麵容,卻從來沒有見過她此時的安穩。
“小川在睡?”千歲看見睡得正香的千川都不禁有點驚訝。從來看到她都是半酣的,她當了城主以後,還是頭一次看到熟睡的她。
“哥。”千月起了身,似乎對他的到來有點疑惑。
仿佛是猜中了千歲將要說的事,千歲也點了頭。
“讓她繼續休息下吧。外麵我們來頂著。”對千月來說,或許千川真的就是像女兒一樣的存在,想要好好好好地將她保護得滴水不漏,到頭來卻會成為她的負累。
她讓千歲與她麵對麵坐下。他為她梳發綰髻,她為他梳辮束發。互相整理衣裝,因為相似的麵容,所以整理起來從容不迫。
她用清水濕布,拭擦他的麵。
他舉手,為她塗粉畫眉。淡淡的胭脂香溢滿整個房間,敷粉塗丹後,千月的容顏增添了更多的點綴。
她也為他敷粉畫眉,卻也用眉筆在他的睫毛處添了幾筆,令他俊美的容顏點上了幾分妖豔。
他們已經做了最壞的打算,若諸侯趁亂報複,便是與他們拚死的時候了,就讓自己以最美的姿態迎接死亡,這也不錯啊。
他們並肩而行,唯獨這一次,也是第一次,千月的嘴角掀起了從容的微笑,若有若無,卻翩翩動人。
【昭陽殿】
諸侯已經靜坐等候,一個個神色凝重,各懷鬼胎。
見隻有千歲與千月出現,似乎不能滿足他們的要求,眼神似乎就要將他們兩個碎屍萬段一般。然而凶狠的眼神卻沒有令他們退卻。
“哼!隻是總帥和參謀長嗎?城君殿下怎麼沒出現!我們要見殿下!”勾戈怒氣衝衝,火貓三丈,眼睛睜得眼眶都要裂開似的。
接連幾個的諸侯都站了起來,以示對勾戈的支持。
“我們勢要見殿下!要給我們一個交代!!為什麼這麼重要的人都會消失!!”另外一個地位頗高的侯臣倏爾地站了起來,怒氣填胸,就像一隻滿腔怒火的獅子無處發泄。
“城君殿下的弟弟鍾離氏子夜,昨日已確定無故失蹤。我們也隻是知道這麼多,其他的,我們都不知道。”千歲開始向他們解釋,希望無須通過暴力來解決這些問題。
勾戈不屑地笑了一下,胡渣滿滿的生在嘴唇的四周,眼神卻是充滿了輕蔑。畢竟這都是他處心積累的戰局。
千月沒有作任何回應,隻是冷眼旁觀。
她暗香襲人,班姬續史之姿,謝庭詠雪姿態,仿若雲端之美人。
“你們是故意讓他離開這個地方的吧?”又一個侯成提出了自己的妄想。
千歲已經被他們的疑問衝擊得無處可逃,千月卻依然處之泰然。沒有一絲的喜怒,沒有一絲的顫動,看不出一絲的波瀾。
“啊?難道我們這些每年都為族人奉獻的人都不足以仰視城君殿下一眼嗎?我們也隻是想得到想要的答案而已啊!那是關乎我們鍾離氏一族的命運啊!”勾戈高舉雙手,麵上鋪滿了悲哀的感情,像是在惋惜些什麼。
禦堂依靠在門邊,手中拿著一個杯子,唇邊還有奶痕。
千歲疑惑地盯緊了他,這個時候他也應該是陪在千川的身邊,保護她才對的。
千月將手中的長劍拔出,擺出的進攻的姿勢,諸侯心中感到了驚恐,唯有勾戈一個處變不驚。
“你們是想要叛變吧?”千月不屑地掃視了他們一眼,眼中看到的猶如不是諸侯,而是見利忘義的小人一般。
諸侯啞口無言,麵麵相覷地,心中不斷不斷隱藏的事情,其實早被被人洞悉,臉上除了驚恐以為還有久久不退的尷尬。這幫人總算還有些小禮義廉恥啊!
勾戈卻一笑泯之,“我等乃忠心不二,參謀長這次恐怕是看錯了吧?請您還收起劍呢!”
迎來的是千月的一動不動,姿勢卻更多了堅定,在這一個時間裏,倘若還軟弱,那真的是不該生在這裏啊。
“勾戈,我們已經不再是當年軟弱的稚子孩童了。請你明白,若你再想像當年那樣兵戎闖城,不霧山不但會血染鮮紅,還會是你葬身之處!當年你說要易主自立,是因為城主的年紀小,可如今來說,殿下已經不再如當初了。若你真的想做任何不利於鍾離氏一族或者上海城主的事情,我們一定不會讓你痛快地死去的!”
語罷,千歲手中的刀刃也脫鞘而出,在日照輝映之下刀劍閃爍著寒光,令人感到了無比的心寒。
勾戈也暗中蓄力,然而他清楚地知道千歲與千月的【天賦】,他卻將自己的能力隱藏得極深,真的是敵暗我明啊!
“才睡了一個覺,怎麼來了那麼多人啊?刀劍出鞘的,有什麼事發生嗎?”千川站立在大門前,背光而立。因陽光無法找到臉上而衍生出黑暗,說話的聲音似是在笑,眼神卻銳利如冰錐,每一個人都驚恐萬狀,卻又因內心的恐懼而動彈不得。
氣流在千川的四周洶湧澎湃,她的衣服無風自飄,眼凝視著前方,空洞卻又流撒著令諸侯畏懼的氣息。站在她身後的禦堂後退了三步,千川將氣流擴大了三倍,門窗被擊毀,四散分裂,幾塊飛向千川的木條,在還沒有靠近千川之前就被泯滅成灰。
千川的嘴角揚起嘲弄的笑容,崩毀破爛的門窗,站滿的身披黑甲的護衛隊。
“參謀長、總帥,這群自大的家夥,一對一都太高估他們了。不順從的話,直接虐殺就行了啊!”
邪惡的笑容令諸侯感到有生以來無以倫比的恐懼,半數以上的人都跪在了地上,高聲呼喊著:“吾等恭候城君殿下蒞臨!”
勾戈恨鐵不成鋼似的環視四周,已經沒有一個人與他一樣站穩了立場。
“勾戈,難道你還不懂殿下的意思嗎?”禦堂重新上前,臉上帶著勝利者一樣的笑容,“看來上次慧國公的事情,你還沒有明白。殿下在那時已經給了你一個收手的機會了,想不到你還是死不悔改!”
“勾戈,隻要你交出手中的兵隊,本殿下可以給你一條活路!”隻要交出了兵權,你就再也沒有生存的價值了。
忽而,勾戈卻大笑起來:“嘿嘿嘿嘿!不要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麼!我的天賦可是【窺視】啊!哈哈哈!”
千川沒有發怒,卻隻是淺笑,“還真是給你一樣卑劣的才能啊!”
勾戈突然急速地向千川閃去,速度快得連眨眼都無法跟上,也沒有人來得及做任何反映。可是當他從千川身邊掠過時,卻沒有做一丁點傷害她的事情,而是就這樣逃走了。輕微的碰撞,令千川接觸到了他的肢體,而【接觸感應】這個天賦,也使千川看到了許多許多勾戈內心的記憶。
“小川——”眾人擔心地呼喚著她,她卻眼神空洞,就像看了些什麼不得了的事情一樣。
千歲動身想要去追,千川卻叫停了他,“不要追。不要再去追了。逃了也是件好事!”
此刻的她,似乎變得有氣無力,然而禦堂憂心的暮光沒有離開過千川。因為他知道她用【無盡】將恐懼灌輸入每個諸侯的心中,用了【靈魂牽製】將他們的心緒控製了,最後就用了【真實之鏡】想要複製勾戈的天賦,因為不知道勾戈會什麼時候使用,所以她也隻能在出現的同時張開天賦。消耗了如此龐大的力量,倘若是普通的族人,必定透支體力而亡啊!
千川已經站在了大殿的最前方,指揮著群侯,聲音回蕩在四周。
沒人知道她看到了什麼,也沒有人知道她故作鎮定,內心其實早已千瘡百孔,破爛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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