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0.3桃花散(2 / 3)

【華晴閣】

千洛失去了意識,身體異常的冰冷,就像失去生命的人那樣。冰冷得,不具任何溫度。千歲手腳利索地將千洛的上衣脫掉,千洛的眉發開始出現了凝結的冰晶,嘴唇蒼白地沒有一絲血色。

“冷成這樣,是邪氣嗎?”千歲著急地審視著千洛的身軀,寒氣從他的身體冒起,巨寒隔著空氣湧進他的身軀之內,血液的溫暖似乎瞬間被凝結停息。深鎖的眉頭,將他心中的憂慮點點滴滴流露出來。

他將自己的衣衫褪去,坐在了他的床邊。猶如冰雕的手指輕輕地按在千洛的胸膛上,凜冽的冰冷令他感到窒息。緩緩地俯下身,將他抱在了懷中,寒冷直擊他的心胸。漸漸地,他似乎習慣了那種冰冷,身體不再排斥。然而卻始終無法將自己所有的熱溫傳達到千洛的軀體之中。

“不霧山是長年積雪的高山,就算是永遠恒溫的人,也不可能真的將那樣冷邪的氣衝和的。你還是快點穿上衣服吧,免得到時候救了千洛少爺,還有一個大少爺要我來救。我可不想有那麼多的出場機會啊!”千歲回頭看到了那個滿臉都是調侃的笑容的黑葵,他卻淺笑。

寒冷,令搶奪了他所有的力氣。莫說穿上衣服,此刻的他連坐起的力氣都沒有,就像是透支了一樣。

黑葵似乎洞悉了千歲已經被寒氣所侵,回頭對鏡川吩咐了一句,“將宮城裏麵最厚的那件衣服拿來吧。”然後又使了個眼色讓琉川和葉川讓他們去扶起千歲。

【能自己的性命都不顧,這樣去犧牲自己救兄弟。血緣這種羈絆,真的不知道能牽連多少東西。】

琉川和葉川將虛弱的千歲扶了下床,將衣服披在了他的肩上。黑葵小心翼翼地走進千洛,打量著他。

雖然呼吸平順有節奏,可是身體被凍得僵硬,這是肉眼都能看出來的。不知道是什麼邪念令千洛陷入如此的困狀。

“救他……”眼神已經無法聚焦的千歲,口中念念不忘的還是那個躺在床上動彈不得千洛。當時,絲毫沒有考慮過自己的生死,就寬衣解帶用自己的體溫來拖延邪氣的蔓延。親情真的是一種令人不得不折服的羈絆。

黑葵點了點頭回應。這個不知道死字怎麼寫的人,才從自己手中康複沒有幾天,這可好了,又不知道中了什麼招了!

時間不知道流失了多少,黑葵檢視了千洛的身體不知道多少遍,卻依然無法找出他究竟是出了什麼事。千川不知道什麼時候來到了這個房間,一聲不響站著,千月依然陪同在她的身旁,靜若處子。

明月高升,薄如輕紗的月光普照在大地上。一層皎潔的銀光,讓靜夜裏的萬物變得安詳。月色流動,溪水潺潺地漂流,殊不知汪洋大海在哪一邊,卻執著自己的追求不斷向前。水流撞擊在卵石上,就如兩塊碧玉相撞,發出清脆的雅聲,合起來猶如一首妍歌。

千歲坐在小池邊,胸膛坦露,肩上隻披上一件單薄的外衣。他緩緩地將手伸進小池中,冰涼的水親吻著他的玉指,他的臉上卻是譜寫著憂傷。

“為什麼你要這樣做?”聽到了身後的腳步聲,千歲沒有回頭,卻已經知道來者是何人。

晚風輕輕吹動他的發絲,衣擺飄飄然地晃動,

來人麼有應聲,她也不知道該怎麼去回答。

千歲重重地歎了口氣,“那是父親送給你的禮物。是一個願望……現在你用了,要是以後遇上什麼事,你怎麼辦?”

千川手上戴著的銀色手鐲在月色之中閃爍著寒冷的光芒,她卻不以為然。

“我是城主。”

隻是輕輕的一句話,卻飽含著無限的責任。

因為是這一代的當家,所以,責任都落在了她的肩上。她,不得不這樣做。她無權要求他們為了這樣的一個家族而堵上自己的性命。他們,不能死!

她,也不能讓他們死!

因為這些都是一生中的珍貴!

千歲似乎根本無法認同千川的想法,雙手的拳頭緊握,手臂上的青筋一條條地顯露出來。

嘴上也忍不住大吼,“不是因為你是城主,所以才隻讓你一個人犧牲!不要以為自己是城主就將所有的責任都包攬在自己的身上!我們是你的長輩!晚輩就應該站在長輩的身後,理所當然地接受我們的保護!何況……”千歲哽咽了,眼淚沿著他的臉頰一直流到下巴,最後淹沒在池水之中,“何況,你才是不能死的。”

死亡就是一個無法跨越的高牆。無論你看到它多少次,無論你做了多少的準備,隻要到你了,所有的一切都會潰如山倒,化為烏有。

“可是如果就這樣讓他死在這,一點意義都沒有。況且黑葵也表明了,不知道原因,根本就無法對症下藥。救洛哥哥的也隻有這個方法了,既然我都用了,現在執著也沒有用……”

千川打從心底裏知道他也是緊張自己,可是不用自己的【希望之鐲】又怎麼挽回千洛的性命。有犧牲才會有回報的,或許。

她邁步走到他的身邊,別的話也不想多說,為他披好衣服,輕輕地依靠在他的肩膀。

“哥,對不起啊。我知道我任性,可是,也請你一定要相信我!我會保護你們,我也不會讓自己死去!”語氣輕淡得猶如空氣中的薄霧,似有似無,卻又真是存在。有時真相就是這樣輕薄,卻總被人忽略不見。

千歲麼有回應她的話。

其實誰都知道,隻要戰爭一爆發,別說保護其他人,連自保也是困難。可是,這一刻這麼美好的謊言,誰又會選擇不去相信呢?

對於生命,總是要有一些信仰好。

千川扯了扯千歲的衣服,他低頭看著她。

“這件事不要告訴洛哥哥好嗎?”看著千歲點頭允諾,千川的心中如釋重擔一般。不想讓他知道,也隻是不像那個把感情看得重於一切的他,又責怪自己。

【希望之鐲】聽上去真的是為了你帶來不少的希望啊,可是這東西也隻是在末路的時候,才會應允你一個渺小的希望啊。畢竟人心都是貪婪的,若願望無盡,有誰又會將它放在正途使用呢?

戴千川手上的那隻銀製手鐲,此刻已經失去了它原來稀有而又充滿誘惑的力量,變得平平無奇,卻又因它的簡潔徒添了幾分優雅。

夜深露重,燈光在唏噓的黑夜之中撐起點滴如露珠的光明,溫柔地撫摸著地麵。綠葉沾上雨露,在夜輪值的仆人,手腳利索地采集著雨露,有幾個在剪取開得燦爛的花朵,為準備主人沐浴之用,有的在采集蜂蜜,供人食用。

在【檀川宮城】就是這麼簡單,朝起飲露,午食蜂蜜,晚喝鮮奶。沒有多餘的食物,但這就足以維持他們的生命。越是簡單的生活,或者曾經很多人向往,很是當自己真的要舍棄一切學會簡單的時候,更多人還是會眷戀著塵世的虛榮……

【華鸞閣】

千川佇立在空靜的房內,空無一人,寂靜得就如所有的生命都消失不見了。晨光披露,一夜無眠的人,在房內的黑暗之中宛如即將凋零的紅花那樣頓失生機。她依然不死心地視察著房內的沒一個角落。死寂之中隱約傳來了房外仆人們的胡思亂想,細細碎碎的語言直叫人心煩,不禁讓人眉頭深鎖,心中的煩惱似乎又在這一刻被完全揪起。

“切。”千川從口中不屑地吐了口氣,卻也無法解困她的煩惱。

千月明白她心中所煩憂的,轉身輕步走出了庭院。眉不皺,卻目光如炬,靜靜地一動不動注視著那群仍在交流是非心得的仆人們。

當發現千月的時候,所有的人都麵麵相覷,啞口無言。一下子他們都“噗通”地跪在了地上,知道自己犯了城規,這刻想要求饒,似乎已經有點過慢了。

“樹倒猢猻散。”千月無奈地眨了眨眼,收起憤怒的目光,好心提醒了他們一下,個中的意思,希望他們也能夠知道,然後停止這些愚蠢的行為。

與其在自亂陣腳,不如安守本分。為首的人倒下了,自己也之後沒有依靠,任人魚肉。所以,在這裏妄信謠言,對誰都沒有好處啊!

竊竊私語的聲音已經褪去了,千川的心還是難以安靜下來,總是覺得這一切都不合邏輯。房內沒有一絲的打鬥痕跡,是因為沒有掙紮嗎?可是庭院的桃花卻散落一地,然而地上的泥土卻沒有淩亂的腳印。這一切看起來都是那麼的不尋常,對應的也隻有一個解釋——是子夜自己離開的。

可是若真這樣,不帶一兵一護,若他的身份被識破了,這樣也隻會自招滅亡!最終也會將她一同拖進死亡的深淵!

隻要想到這裏,她便不禁心起憤怒,伴隨著的還有排山倒海的不甘。

因為要替父親守住這一座城池,她斷不能就這樣死得不明不白。何況諸侯叛亂之心還沒有平息,一旦自己死去,家族也隻會淪陷在奪位之爭中,外城的人定會趁亂兵起。死的,何止她一個,還有多不勝數的族人,甚至一個家族,一座城池就這麼輕易就敗在了她的手中!

她感到無比的絕望,雙腳的無力讓她跪倒在地上。

“真的一點辦法也沒有!”不甘心,真的不甘心!

唯一的方法大概也隻是祈禱那個沒有天賦的笨蛋最好能好好地保住自己的性命,不要讓她陷進毀城滅族的萬丈深淵之中。

一群身穿黑甲的護衛此時也聞風而來了,看到那個曾在大殿之上與群侯舌戰叱吒風雲的千川,此刻也恢複到與她年紀相符的軟弱與頹廢,心中一層層愧疚不禁油然而生。畢竟,是他們自己護衛不力,才會導致子夜無故失蹤。

“城君殿下……”護衛長輕鬆地喚了她一句。

千川應無暇分心去安慰那些心存歉疚的人。而今滿腦都是她的家族興亡之事,一子錯,滿盤皆落索的結局她真的承擔不起,所以她絕對不可錯落一步!

禦堂也趕來了,此時的場景讓他猜到了七七八八。安慰著那群歉疚心重的護衛,也成功屏退了所有人。掩上了門,將唯一的陽光也屏退在外,房內漆黑得伸手不見五指。他慢步到她的身旁,俯視著那個已經無力撐起一點堅強的殿下。他蹲下來,與她目光平齊。此刻的她再已不是在大殿相見時的強勢的她了。脆弱得似乎輕輕一碰就會破碎的氣泡,然而不同的是她無法與那氣泡一樣自由地飄蕩,一切都無法隨心所欲。

強裝的堅強,也隻是她以為的堅盾。而今,一切都毫無作用。

正當禦堂猶豫著是否要將她抱緊的時候,千川卻衝來擁緊了他,落了他一個猝不及防。內心驚訝之餘,還有那些不容忽略的喜悅。

他的手也將她抱緊,她的淚沾濕了他垂下在胸前的白發。心跳快得幾乎可以令他窒息了,懷中的人卻隻是落淚,落淚……連聲音都發不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