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生命個體的存在,都是由大量的物質細胞組成,這些碳水化合的有機元件,在神經元的連橫操控下,通過大腦指令的駕馭,完成生命個體的每一個行動、思維的步驟。毫無疑問,人類亦在此列,並且成千上萬年的進化曆程證明了,人類正是處在這種生命文明的最高端的存在。
在此時,文刀不知道是自己的神經係統崩壞了,失去了大腦駕馭身體的途徑,還是他那孱弱的可憐的身體出了什麼問題,抑或根本就是神經元根據地所在的大腦進入了死機狀態,中央處理器不能發出指令,意識已經脫離或是沉淪到了不在腦海裏的某一處地方?在這樣恐怖的驚惶之中,他能感知到的一切,隻剩下了無邊的黑暗,這種黑暗廣大無邊,深遠無疆,比他向以為信心的腰後那抹漆黑,更要深刻千萬倍……他用他並不豐富的生命科學課程上學習到的知識,思索分析著自己遭遇到的情況,在一片如麻的混亂思緒最後得到的就是,他陷入了比死亡還要淒慘的大恐怖之中。
除了意識,他什麼也沒有了。
黑暗裏沒有光線流瀉,所以他感知不到時間的奔馳。他像是被困在了時間與空間的囚籠之中,在無邊的黑暗之中押過了莫大的恐懼,最後這些恐懼終於因為漸漸的習以為常而消失,剩下的隻有一股寒涼的寂寞,當寂寞也習慣了之後,他已經隻能繼續著一種叫做“無奈”的情緒了。
他開始任由思憶的潮水奔騰,他也曾像中州區所有同齡的聯邦孩童一樣,為難得去一次的中州行政區的魔幻遊樂城而雀躍,為一餐非合成食物的晚餐而歡呼,為隔壁班瓷娃娃一樣的小姑娘而在窗戶邊發半個下午的呆;他還因為與人爭鬥,被達到了二級標準的高年級學生打倒的緣故,偷偷的用自己的黑色力量,陰險地讓對方進了醫院,然後一生正直的警察父親也不得不徇一次私情……他想起了他所有做過,見過,聽過的事情,像是重活一樣,將他十六年的人生旅途又走過了一次又一次,一些深刻到銘心的記憶,更是像沉重鋒銳的刀戟,往複地敲到刺戟著他的神智,比如年幼時不可避免的因為家中缺少的那個女人的嚎啕,比如中州區的那場華麗煙火。
他的心誌變得前所未有的強悍起來,即使他原本就比同齡人要堅毅許多。
在聯邦遙遠長久的曆史之中,有一類文化被稱之為宗教,甚至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如今主宰著聯邦人類生活的科學力量,也可以理解為一種宗教。在那些遙遠的,如今還在某些星球上殘存的宗教中,以神明為至高,這一點卻是與河係對麵的那個帝製國度有些相似。宗教裏有這樣一句話:“神說,要有光,於是有了光。”
所有沐浴在科技光輝下的人們都能看破這句宗教經典之中的荒誕,然而,在某一個時刻,文刀真實地經曆了這樣的一幕荒誕,並為之而驚顫。
“如果世界重新光明……”
他沒有能夠立即想起,如果世界重新光明,他將要如何如何,然而就在那一刹那,仿佛亙古以來就有的一道雷霆閃電,驟然劃過眼前,沒有聲響,但是他卻從意識的最深處感知到了那一聲喀拉劇震,讓他意識裏的每一縷精神都為之顫栗,隨之興奮雀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