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還是杜左第一次進入更深一層的大牢,此處關押的都是重犯,比起外麵那些普通犯人也更加的罪孽深重,無不是殺人不眨眼的凶狠人物。
“杜師爺,您來了。”
暗中,那個老人家的聲音再次傳來。隻不過,這一次卻已經改了口。
“他怎麼在這裏?”
杜左微微疑惑,這老人家的身份有點可疑,隻不過最近一直忙於公務和修煉,無暇打探此人的消息。
“老人家辛苦你了,我來這些重犯刺字。”
既然看不出對方的高低,杜左依舊客氣。
那老人似乎永遠躲在暗中,隻有一個大概輪廓,能看出來他佝僂著身子,似乎年事已高。
“杜師爺,此間都是些窮凶極惡之徒,不如這就歸去吧,小心被這幫賊子所害。”
那老人語氣飄然,若不是杜左還能看到他的輪廓,竟生出一種不知話音源自各處的怪異感覺。
杜左摸不清他的底細,卻能感覺出對方似乎並不樂意他到這裏來,但如果不能給這些重犯刺字,又如何提升修為,磨練《紋神術》呢?
卻聽他又道:“老人家,本師爺職責所在,不敢疏忽,縱死不悔。”
聽杜左把話說的決絕,那老人沉默了一下,似乎點了點頭:“還請杜師爺多加小心。”
說完,便不再出聲。身影就默默的呆在原地,一動不動。
杜左的眉頭已經皺了起來,但是那些重犯就在眼前,卻不能放過,隻得打開牢門,進入了第一件牢房。
這間牢房當中,隻關押著兩三個重犯,與外麵那些普通犯人有很大不同。不僅不曾發出痛苦呻吟,而且一雙雙眼睛在黑暗裏幽幽發亮,便如一群饑餓的狼。
杜左也能感受到來自這些重犯身上濃濃的氣息,那是真正的死亡血腥之氣。雖沒有走近,就已經讓杜左丹田處的真氣有搖曳不安之感。
“竟是比大金牙之流還要強上許多。”
即便杜左看出這幾個重犯並不是讀書人或者修煉者,但對方身上的凶悍之氣,並不比錢糧師爺宋仲那一身讀書多年養成的浩然正氣差的分毫。
即便無法與雲老二相比,卻也不是杜左所能敵手。
杜左確實有些猶豫,但同樣又有不得不提升修為的強烈危機,兩權相害取其輕,也隻能硬著頭皮上了。
“豈非想死?”
剛剛走近了一些,靠窗的那個重犯就已經開了口,身上濃濃的烈氣撲麵而來,即便被兒臂粗的精鋼鐵鏈鎖著,卻依舊不改強人本色。
杜左不答,已經將背著的木箱放好,從中取出墨汁和針刀。
初見此物,那強人重犯便哼了一聲:“衙門走狗,官府鷹犬,真以為我不敢取你性命?”
“看來不管是哪個世界,都有憤世嫉俗之人。”
杜左磨好了墨,長身而立,道:“既已身陷囹圄,就別再拿江湖上的那套東西來丟人現眼了。這裏是大牢,王法之地,容不得你張狂。”
王法,規則也。
欺壓得良善,莫非就欺不得好漢?
那強人重犯卻冷笑一聲:“近前一步者,死!”
杜左無視他的威脅,反而笑了:“這位好漢,莫不是怕了?早知如此,何不做個守法之輩,即便被官府欺壓,總好過在此受困。”
“笑話。”那強人好漢雖然依舊硬氣,卻色厲內荏了許多:“官府視我如草民,王法墮我入賤籍,我便要繼續隱忍?”
“我,也是賤籍。”杜左語氣幽幽,聽不出喜怒:“可是我卻懂得一件事,規矩不是用來打破的,而是用來玩弄的。抗衡方圓者,便是方圓內所有人的敵人,即便是受壓迫者,也不例外。”
這,便是杜左從《用筆論》當中悟出的道理。
前世曆史裏的歐陽詢,幾經沉浮,才寫出這篇《用筆論》。雖題為用筆,實為人生也。
那一句‘夫第一用筆,第二識勢,第三裹束’說的便是此般道理。
識勢者,不屈。
裹束者,不欺。
不管是哪個世界,哪個朝代,都少不了強人。但強人的下場,無不被是被方圓所審判。
它要你生,你便生;它要你死,你便死,再強也是無用。
那強人重犯還想再說些什麼,卻聽黑暗中傳來一聲咳嗽,很輕,帶著些喘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