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名師爺】第九章勸降書(1 / 2)

小小的簽押房裏,杜左正在練字。

之前那本字帖已經在擒拿大金牙時毀了,此時又重新拿來一本,仔細的寫著。

原本想臨摹一篇《樂毅論》,奈何書聖王羲之的字不是一般人能夠輕易臨摹,前世曆代都有書法大家臨摹那篇《蘭亭序》,即便已經是當世巨匠,卻也隻臨的其形,摹不出真韻。

行楷《蘭亭序》已是極難,一篇《樂毅論》最終卻也讓杜左有無處下筆之感歎。

最終,還是落筆疾書一篇歐陽詢的《用筆論》,歐體講究正直如做人,其勢雖少了一絲顏體的厚重圓潤,卻獨得勢大力沉之精髓。

一筆一劃,都如斧鑿刀砍,極是犀利無比,卻又帶著一股說不出的威嚴,如官威。

這一篇《用筆論》書就,剛好符合杜左此時的心態,權位加身,雖還隻是一介刑名師爺,卻也已經悟出一絲官本位的時代感。

那天大金牙脫口而出‘讀書人’三個字,讓杜左恍然間明白了自己的優勢所在。

他的優勢當然不是讀書,雖然記得不少歌詞歌賦,但儒家的那一套科舉製度,並不讓他感冒,同樣也不打算容身其中。

優勢在於書畫也。

書法還要次之,單論畫道,即便不敢說當世無敵,也已經摸到了‘畫道大家’的門檻。

雖然杜左同樣癡迷書法,奈何此道高深莫測,一篇《樂毅論》都有無處下筆之歎,更遑論其他。

這時,姓李的那位獄卒前來稟報,大金牙熬刑不過,已經招供,大刑名請他前往大牢一晤。

人犯缺失一事,知府衙門催的很緊,杜左隻好丟下筆杆,去了大牢,那篇《用筆輪》也棄之不顧。

杜左前腳走,錢糧師爺宋仲的轎子就到了,牢頭王昌利急忙前來迎接。

“宋師爺,怎麼也不知會小的一聲,也好派人去請您的駕。”王昌利笑的極是巴結。

宋仲卻沒工夫跟他磨牙,昨日聽衙役劉班頭說,杜左抓到了悍匪大金牙,知府羅文便等著他前來敘述經過,可是坐等右等就是等不來他的那位新任刑名師爺,隻好今天派了得力助手宋仲前來查驗。

“杜師爺呢,讓他來見我。”

宋仲麵色漆黑,直接走進了簽押房。

牢頭王昌利急忙派人去找杜左,一邊陪同左右。

眼看宋仲表情不太好,牢頭王昌利也不敢說話,急忙叫人奉了茶,又用袖子在座椅上狠狠一抹,這才躬身站在一旁。

“宋師爺,您請坐。”

宋仲淡淡的嗯了一聲,剛剛落座,目光便發現了書案上的那篇字,這篇字還留有墨香,顯然是剛剛完成的作品。

才看了題,宋仲的表情就已經緩和了許多:用筆論。

僅僅三個字,宋仲就忍不住暗道一聲精彩,隻不過此題甚大,不知是何人這般狂傲,居然取了這三個字為題。

宋仲首先的就想到了一旁的牢頭王昌利。

“看不出,這王昌利平時一副酒囊飯袋,字倒也寫的漂亮,還真是小看了他。不過敢用這三個字的為題,正符合了他典獄的身份,雖然桀驁,卻也與理說得通。”

想到這般,宋仲已經忍不住笑出聲來,先是和藹的看了一眼王昌利,這才繼續去看那篇《用筆論》。

牢頭王昌利卻如受寵若驚,剛剛還麵無表情極為不耐的宋師爺,居然對自己這般客氣?

誰知,宋仲才看了一眼,便渾身大振,似篩糠般劇烈顫抖。

夫三端之妙,莫先乎用筆;六藝之奧,莫重乎銀鉤……

篇首點題,還未出論,宋仲就已經涕淚交加,莫不能製。

胸口猶如壓了好大一塊石頭,連呼吸都變得急促了許多。短短兩句,寥寥數言,便如真有一柄鋒利銀鉤,生生將他從座椅上吊了起來。

宋仲口不能言,隻顧死死盯著那篇《用筆論》開題之篇首,一雙拳頭死死捏著,指甲已經刺入肉中,都恍若未覺。

心中有一個聲音在咆哮,宋仲很想繼續往下看,奈何隻瞟了一眼,就如遭重擊,還未看清後麵寫了什麼,胸口處的重壓感已經讓他幾乎無法喘息。

過了好一會兒,宋仲已經戀戀不舍的將目光移開,這才感覺好受了許多。

而後,起身離座,向著一旁的牢頭王昌利深深一揖。

王昌利像是腳下生了膿瘡,大叫一聲跳了開去,目光震驚:“宋師爺,你這是……”

宋仲一揖到底,這才歎了口氣:“學生才疏學淺,此篇金玉之言,莫能視之,慚愧慚愧。”

宋仲才疏學淺倒是真的,不然也不會隻是一介秀才之身,多年前屢試不中,便絕了科考之心,做了羅文身邊的錢糧師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