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他的行事手段,恐怕連他的父親李儼也未必會放在心上。
如此少年梟雄,得趁他羽翼未豐時除了他!定遠將軍張允伸拔出橫刀,猛踢了一腳馬腹,悄無聲息地衝進鐵騎大營,掩殺過去。
中軍大帳中。
張簡至持刀猛戳過去,盤坐的李賢齊忽地動了,出手如電,右手叼住他的手腕,身子不可思議地一扭,左臂曲肘,朝張簡風持刀的手臂撞了過去。
“哢嚓”一聲,張簡風的手臂被折了,一股劇痛襲來,低低地悶哼一聲,胸口又挨了一個窩心腳,往後搖搖晃晃退去。
中軍大帳的門簾兒一掀,雷隊正和老黃衝了進來。
宛如溺水的人抓住一根救命稻草,張簡風捧著折了的手臂瘋狂大叫:“助我殺了他,保你們一個富貴前——哎喲!”
手上下了狠勁兒,老黃將張簡風那條折了的胳膊也綁了起來,雷隊正狠狠一腳,踢在他腿窩子,讓他跪下。
“大丈夫行事,成王敗寇,李賢齊,你要殺便殺——”張簡風口裏被塞上破襪,估計是老黃穿爛了一直沒洗的。
中軍大帳中,火塘中的炭火被老黃撥弄得火光搖曳,映在李賢齊沉默的臉上,光影變幻,說不出的高深莫測。
雷隊正本想問問西域少女跳天魔舞最後一個動作,還是忍住了。
李賢齊忽然臉色一變,伏在地上,頃刻躍起,一不留神撞倒了帥案,奔向兵器架,伸手取了根狼牙槍……
離中軍大帳隻有五十來步,張允伸馬速減緩,沒入鐵騎中,身邊的鐵騎繼續不吭氣,咬牙往前衝。
冒刃陷堅的事,還是交給手下的兒郎,李賢齊可是有九雁獵熊的名頭。
“咚!”“咚!”“咚!”連續幾聲悶響,夜襲中軍大帳的燕州鐵騎前麵的人仰馬翻,重重地摔在泥水中,後麵的收馬不及,直直地撞了上來。
絆馬索!心猛地一沉,張允伸勒馬扯韁,正在手忙腳亂之際,四周火光熊熊,喊殺聲一片,
“護著張定遠衝出去。”一個燕州鐵騎隊正吐掉嘴裏的木棍兒,揚聲暴喝。
四麵圍上來的喊殺聲如雷震耳:“降者不殺!”假裝內應那個鐵弓騎隊正,一咬牙,猛地扣下懸牙,弩矢朝高呼衝營的隊正射去,貫腦而出。
昔日的袍澤,今朝的仇敵,鐵弓騎隊正恨聲大起:“兄弟們,他們摸營一個活口沒留!”
一排弩矢迅疾朝掉頭衝營的燕州鐵騎射去,驟如暴雨的箭矢,能留下幾條性命?
身上中了一箭,被甲衣絲綢擋住,定遠將軍張允伸暴喝:“我們願降!”將手中弓刀扔出軍陣。
中軍大帳門簾兒高掀,值衛的雷隊正粗魯渾厚的聲音吼了一嗓子:“張允伸押到!”
五花大綁,張允伸劍眉須髯的臉被表忠心的鐵弓騎軍校揍得青一塊紫一塊,在帳外抬頭,幾枝兒臂粗的巨燭熊熊燃燒,頂盔貫甲的虎賁軍校分列左右,甲光在燭火下閃閃發亮,扭頭回望的臉色如鐵,陌生得似乎誰也不認識昔日的鐵騎主帥,定遠將軍張允伸。
五花大綁被捆了個結實,張簡風嘴裏堵著又臭又髒的破襪,心中此刻隻有懼怕,他自個兒死不要緊,可是父親衝殺進來,中計被擒,會是怎樣的一個死法?“嗚,嗚,嗚!”張簡風掙紮著要說話。
虎帳深深,少年遊騎將軍危坐在平頭帥案後,容色柔和,微笑著道:“李賢齊究竟哪一輩子得罪了你們張家,日夜操勞著供應燕州鐵騎糧草軍需,卻換來三番四次地要殺我,還拉著這麼多兄弟墊背?來人,揭開他嘴裏的破布襪,讓他喘口氣。”
張允伸被推進大營,被左右軍校踢在腿窩子裏,“撲通”一聲跪下。他沉默不語,脖子仍然梗著。
“求一死極是容易,活著的人就難,父親看著兒子年輕的生命凋謝,兒子眼瞅著父親被淩遲處死,生不如死的滋味被慢慢品嚐——”李賢齊臉色仍然那麼柔和,仿佛在說園藝插花的事兒。
張允伸劍眉一挑,嘿嘿冷笑兩聲,打斷了他的話:“張允平被你打成廢人,我就留了後手,我們父子死不打緊,還要你父李儼陪葬。”
“我父李儼舍生取義,死得其所!唉,日後血刺的手段誰也保不住會不會對張家的婦孺下手!”李賢齊低頭,幽幽地歎了一聲。
什麼?驚恐如潮水般向張允伸心頭湧來,我們父子死就死了,會不連累族中的婦孺,還有張允伸,張簡至……
跪在一旁,張簡風代父求死的話也說不出口,他知道說了也沒用。
燕州鐵騎衝營的時候。
天邊有了一抹兒血紅的亮色,來遠城北,塹壕被填了的那一段,城頭上一排箭垛,悄無聲息地被十幾個套馬索套住,十來個黑影咬著彎刀騰身而起,常年穿山過林,攀崖登壁練出來的身手異常靈活敏捷,噌,噌,噌,蹬上了城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