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就不賴煩發髻的梳洗清理,李賢齊心道,今日找個由頭將它割掉,換個帥一點的短發。
“來遠案的首犯張允平,張簡群及相關卷宗稍後移交給燕州鐵騎處理!望張定遠執法從嚴,千萬不可姑息放任!”李賢齊運足了太玄真氣,聲音清晰可辨,似乎拚盡全身力氣吼出最後這幾句話。
轉目環顧,四周的鐵騎默然不語,有的臉上猶有淚痕,定遠將軍張允伸臉色鐵青,李賢齊在城頭一番涕淚俱下的陳述,瓦解了燕州鐵騎的的戰意。
都是受楊誌誠害的,燕州鐵騎被迫攜家帶口來到塞外,李遊騎一個少年,占據山海,聚財練軍,讓燕州鐵騎吃得飽,穿得暖,人家容易嗎?卻險些被自己二舅刺殺,還不是為了那點軍權。
幽燕漢兒,重義輕生,你們對一個少年下手,還有沒有天理人情。
賢齊經過一番生死磨練,果真變得心機深沉,定遠將軍張允伸臉上布滿了厚重的鉛雲,一番說辭如橫刀砍來,直指要害。
日後二弟和簡群回來,是殺是留,還是讓他們繼續帶軍,無論怎麼做,張允伸的威信都會大跌。
好可惡的少年,日後必定為河朔梟雄!唯有驅眾攻城,兩軍死傷累累,結下不可調解的血仇,才能鞏固我在燕州鐵騎中的威信地位,張允伸緊攥拳頭,眼睛如餓狼一般,狠狠盯著城頭上的李賢齊。
暮色漸起,城頭上,蒼狼戰旗血色更加濃鬱,秋風更緊,裂帛之聲狂野響亮,翻卷狂舞,沒有一時片刻的消停。
城頭上,寧遠將軍張允皋的心也如那濃血一般的蒼狼戰旗,在獵獵大風中翻卷狂舞,怎一個亂字了得。
城外,自己的親生大哥,賢齊的舅父,駐馬陣前的定遠將軍張允伸,胳膊高高舉起,重重揮下。
殘酷血腥的攻城戰開始了!
號角揪人心肝般急鳴起來,各色旗號翻卷,大群的燕州鐵騎翻身下馬,推著新鮮生牛皮蒙著地雲梯,對樓,如螞蟻一般呐喊著攻城,城頭上下如沸騰的湯鍋一般。
床子弩發射出兒臂粗的鐵矛,射入城牆幾尺,鐵矛嗡嗡作響,射程三百步的伏遠弩,還有擎張弩、角弓弩、單弓弩,就連射程百步遠的手弩都用上了,城頭上箭矢如飛蝗一般,密密麻麻地撲了過去,在如潮湧上城頭的燕州鐵騎人群中,濺起朵朵血色的浪花,吞噬掉一條條年輕的生命。
暮色更濃,攻城受挫,燕州鐵騎隨武威郡王征討橫海節,攻陷了滄州,有的是法子,用投石機瞄準填了壕溝那幾段城牆,磨盤大的石塊從天而降,砸在城牆上,城牆如地震一般抖動,騰起漫天的煙塵。
那幾段城牆本就年久失修,呼嘯的炮石很快將它轟塌,煙塵未散,燕州鐵騎采集新鮮潮濕的樹枝編成洞屋車,外麵蒙著生牛皮,推過來了。
裏麵都是背負著裝滿泥土的布袋,扔在那倒塌的城牆廢墟之上。
城頭上狼牙騎身著亮晃晃的明光鎧,手舉重斧陌刀,寬大的斧刃閃動著寒光,一排刀光下去,聽得見斧刃入肉劈骨的聲音,一名鐵騎臨死前的慘呼聲隻嚎出了一半,嘎然終止。
橫飛四濺的血肉讓悍勇強橫的燕州鐵騎瘋了,他們死戰不退,連陳淩這樣的老將都操根狼牙棒,冒刃陷堅親自殺上城頭,狼牙棒一掄之下,沾著死,碰著亡,一棒砸實了就是一個血窟窿。
城頭上,寧遠將軍張允皋的狂性也激發出來,手中狼牙棒在燕州鐵騎的人堆裏斜劈豎砸,蓋頭輕磕,左掃右旋,招式大開大合,一棒下去,鐵騎擦著即傷,砸著即死,大呼酣戰,勢若瘋虎,鐵騎畏懼張允皋勇悍之名,紛紛向後退去。
提著狼牙棒衝上城頭,鐵騎指揮使陳淩渾身浴血,狀若殺神,隨手抹去臉上沾著的碎肉,發出野獸般的嚎叫,迎了上去,兩枝山海專為將校打製的鋼殼狼牙棒狠狠地撞在一起,在沉鬱的暮色中濺起一大片耀眼的火花。
昔日的生死兄弟,一同在幽州逐帥之亂中患難扶持的兄弟,就這樣揮棒相向,彼此熟悉的招式在暮色中都浸著血,沾著碎肉,一次次砸在一起,火星四濺。
周圍伏屍累累,那邊有名鐵騎半邊腦袋癟了,露出白花花的腦漿,這邊有名狼牙騎腹中插了把橫刀,仰麵向天,雙眼圓睜,麵有怒容,似要喝問蒼天為何將命運安排得如此殘酷?
鮮血將那段城牆浸泡得酥軟發熱,兩個野獸般的男人也耗盡了力氣,斜躺在屍堆上,坐在濃稠似漆的血泊中,大口喘著粗氣,轉目四顧,沒有一個活口。
暮色中一切都失去了生命的鮮活,聞到血腥味禿鷲開始在低空盤旋,兩個男人忽地大聲痛嚎起來,那種悲天哀地的慘痛連日月都為之痛哭落淚……
一直默立城頭的張允皋狠狠地摔了一下腦袋,想要將頭腦裏的如海潮湧來的畫麵甩開,雙眼圓睜,瞪著城下,自己的親大哥燕州鐵騎主帥,定遠將軍張允伸。
張允伸眼中燃燒著滔滔怒火,牙齒咬得格格作響,高舉的手臂落下,“今日天色不早,後退五裏安營紮寨,準備攻城器械,明日清晨,開始蟻附攻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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