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又睡了多長時間,不知夢裏楊花又落了多少,午後,寂寞依然在抽枝長葉,海邊的浪花像個孩子似的狂歡著,雪蓮看到丟丟拉著瓜瓜的手,丟丟光著腳肆意地在海灘上奔跑,像個孩子似的狂歡著。雪蓮再也學不會不哭了,隻是,雪蓮再也學不會笑了,不哭多奇怪,多奢侈,多遙遠啊,笑多奇怪,多奢侈,多遙遠啊。
因為冬兒失憶了。冬兒就是丟丟。丟丟就是冬兒。是丟丟把記憶丟了。還是記憶把丟丟丟了。冬兒失憶了。丟丟失憶了。不知又睡了多長時間,不知夢裏楊花又開了多少,從前的午後,海邊的浪花像個孩子似的狂歡著,丟丟曾拉著雪蓮的手,她們光著腳肆意地在海灘上奔跑,像個孩子似的狂歡著。可是,現在,丟丟隻記住了瓜瓜,丟丟隻記住了要害死她的人,瓜瓜本來不是喚作瓜瓜,瓜瓜曾喚作涵兒,涵兒就是……製造車禍把冬兒撞得失憶的人。瓜瓜就是製造車禍把冬兒撞得失憶的人啊。瓜瓜在製造車禍被通緝後患了中度精神分裂症。後來,她就喚自己作瓜瓜。
午後,海邊的浪花像個孩子似的狂歡著,當雪蓮看到丟丟一次一次被瓜瓜嫌惡地甩在地上,而丟丟仍是小心翼翼眼淚汪汪地伸出手去碰瓜瓜的手的時候,依蓮的心緊緊地抽蓄了一下。可是,後來她聽到了什麼啊,依蓮,她在叫雪蓮,她在叫瓜瓜雪蓮。其實,丟丟隻記住了雪蓮,太長太長的時間沒有見麵了,丟丟錯認了瓜瓜為雪蓮,丟丟後來說的那句話讓雪蓮幹枯了很久很久的眼窠再次濕了。話音未落,丟丟就死了。因為瓜瓜不知從哪變出了一把尖銳的刀子,雪蓮卻感到自己的胸前也留下了鮮紅的印記,像玫瑰的花瓣一樣的鮮紅的印記,水洗不去,火燒不退,而且會長大,好像活的一樣,那是丟丟的血,那是冬兒的血。雪蓮終於淚流滿麵。
“其實,我一直都愛你……隻為你……我一直沒有去美……”
記憶慢慢回溯,慢慢播放著,然後鏡頭定格。“我……馬上就要去美國留學了……我走了,你也無所謂的吧?因為你丫頭一向都不在乎身邊有沒有我陪……”“……”
依蓮和冬兒可能在擁擠的人潮中擦肩過無數次,而她們都不曾回眸,那又算什麼?還不是兩條平行線?兩塊無法產生靜電反映的絕緣體?
視覺像電影剪輯著從前,“我……馬上就要去美國留學了……我走了,你也無所謂的吧?因為你丫頭一向都不在乎身邊有沒有我陪……”“……”“原來我在你心中早……已經是這樣的人……”“……”
就算是輕輕地呼吸,心還是感覺痛,冬兒的心有時這樣說,陳雪蓮,為什麼你從來不說愛我,我隻為聽你說那個愛字,說你在乎有我陪著你,可是……
雪蓮的心有時這樣說,林冬兒,為什麼愛要說出口,一個眼神,一個親吻,一個微笑,已經足夠,而我會感到幸福……再見……我愛你……
啊啊啊,大海,如果呼吸到我的寂寞,請帶我走,帶走一朵漪漣……帶我永遠尋覓大海深處的愛……就像我滿含破碎如歌悲鳴的夢想……就像一個遙遠而且哀傷的信仰……在大海的深處……在那條藍色晶靈步道上……水永遠是那麼藍……像最美麗的矢車菊的花瓣……同時又是那麼清……像最明亮的玻璃……冬兒還是我最美的相信……明亮如燈塔的相信……簡單如指環的相信……永遠……有沒有這樣一種愛……讓一切盡在不言中……深情的女子……總是更像一棵沉默的樹……
B、第二個輪回
傳說,轉世是狂風沙遮住臉後一陣生猛的痛,當狂風沙遮住臉,在一陣生錳的痛之後,你就轉世了。我飄啊飄,你搖啊搖,飄啊飄搖啊搖到一座雲海後麵的浮橋上,才恨在上麵竟沒有站著外婆,才恨在上麵竟站著個該死的孟婆,發明了一種該死的叫孟婆湯的湯,忘了情忘了愛忘了戀戀紅塵,你就轉世了。
在不斷襲來的睡眠如潮水般一波一波地召喚之中,在永恒的如嗜血巨蟒般的螺旋狀的夢魘之中,丟丟的心有時看到這樣一個女孩子,丟丟的心有時什麼都看不見,隻看見這樣一個女孩子趴在海上在哭,像一種宿命的召喚。丟丟的心有時在暗夜裏哭泣,萬般愁苦無處話淒涼,獨自悲啼情慘傷處處是淒涼,隻為這樣一個女孩子。隻為這樣一個女孩子,那個女孩子像最淒豔的美人魚一樣趴在海上在哭,像一種宿命的召喚。冬兒,你在哪。在不斷襲來的睡眠如潮水般一波一波地召喚之中,在永恒的如嗜血巨蟒般的螺旋狀的夢魘之中,漫天的赤色光罩罩住丟丟,壓住丟丟,要一口一口吃掉她。丟丟的心有時在暗夜裏哭泣,她沉沒深海的心僅存這樣一個女孩子的容顏。僅存這樣一個女孩子的容顏,永遠把她追隨。
那個女孩子看第一眼真可謂生得小而秀的標致,天底竟有這樣標致的小可人兒,看第二眼隻覺生得膚如凝脂,肌骨瑩潤,冰肌玉骨,如水下菩提,如紅燈映雪,柳葉眉,杏仁眼,丹唇皓齒。那個女孩子長得可真美。最可怕的是她的胸前竟也開放著一朵和自己一模一樣的血色的印記,像最淒豔的玫瑰花的花瓣,像最淒傷的血色的眼淚,水洗不去,火燒不退,而且會長大,好象活的一樣。最可怕的是她的胸前竟也開放著一朵和自己一模一樣的血紅的印記,像是一個宿命的伏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