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大衣不便宜吧,你媽咋舍得了?”我摸著大衣上的兔毛,問道。
“我媽?你以為是我媽買的?下輩子吧。”她意味深長地說,“這是王誌堅他媽給我買的。”
“肯定又是嗟來之食,你還沒吃夠?”我皺了皺眉頭。
“王誌堅他媽可跟張叔林他媽不一樣!”她一下子急了,“王誌堅他媽是賣服裝的個體戶,有錢著呢。昨天下午一放學,王誌堅就把我帶到他媽開的服裝店裏玩兒,他媽看見我就說,‘看這閨女,比誌堅高一個頭了,多稀罕人’,後來就逼我挑件大衣穿。我就挑了這件……”
“吃了人家的嘴短!你聽說過這句話嗎?”我真有點兒看不起她了。
“我才不管那麼多呢!王誌堅還給我錢花呢,給了10塊。”
“他給你錢花,肯定想要你的什麼!”
“他想要的,我都給了呀!”她說著,不好意思起來。
“你這不是把自己賣給他了嗎?”我恨不得打她一巴掌。
“你咋說得這麼難聽呢?就是不要錢,叫他白睡了,也不會多長一斤肉啊!”
“既然你願意,我還能說啥?”我緊走了兩步,想甩下她。
她一把把我拽住了,使勁拉著我,來到教學樓旁邊的自行車棚底下。我看著她一臉的無奈,倒有點兒不知所措起來。
“快上課了,你還想說什麼?”我拍著頭上、身上的雪,沒好氣地問。
“唉,你咋這麼拗筋兒呢?”她連新大衣上的雪也顧不上拍掉,著急地辯解道,“我爸廠裏幾個月發不下來工資了,我媽又不像你媽,起碼是個正式工人,她在糕點廠當臨時工,一月掙不了幾個錢,天天熬夜給廠裏糊糕點盒子,一個紙盒才賺一分錢。王誌堅一下子就給了我10塊錢,你算算,這頂得上我媽糊多少個紙盒子呀……”
她連珠炮似地說著,跟沒事兒人一樣,我聽著聽著,就難受起來。一分錢難倒英雄漢。也許我還不能完全理解她,因為我身上沒缺過三五塊的零花錢。就是這區區幾塊錢,把我和她隔成了兩個階層。
“我爸我媽都說了,我高中一畢業,家裏就不供我了。如果想花零錢,就得糊紙盒兒。我從王誌堅手裏摳出一分,以後就可以少糊一個紙盒了!嘻嘻……”
“虧你還笑得出來!”我嘴上嗔怪著她,眼眶卻發熱了。
“唉,不就那麼回事兒嗎?想太多沒用……”
一陣刺耳的上課鈴聲,把她的聲音淹沒了。她拉著我,旋風一樣上了樓,把我往我的教室門口推了一把,然後又旋風一樣衝進了高三二班的教室。
第三節課是語文課,“花褲衩”在講台上滔滔不絕,我卻一直無法集中精力。洪敏談過兩個男朋友了——張叔林、王誌堅。她給我的感覺是,她不是在兩顆心之間周旋,而是在兩個肉體之間周旋。張叔林的肉體使她懷孕了,又打掉了,受盡了皮肉之苦痛。而王誌堅的肉體,在她身上,則不幸地淪為大衣和鈔票的交易品。
雖然我隻和潘正一個人發生了肉體關係,可我並沒有避開男性肉體的騷擾,比如王斌那個不要臉的……造就我青春期與眾不同的軌跡的,難道隻是我的臉蛋比別的女孩子漂亮嗎?不過,話說回來,班上那些其貌不揚的女孩,確實沒有戀愛機會。她們隻有哀,卻沒有傷的可能。班上所有男生的目光,都是在有限的幾個漂亮女孩身上打轉兒。
漂亮臉蛋是青春的負累(2)
“花褲衩”拿著課本,邊講解課文邊往我身邊走。我趕緊低下頭,把目光固定在書本上。他走到我身邊,弓起右手中指,輕輕敲了敲我的桌子,又轉身朝講台走去。
34、“花褲衩”墜入神聖愛河
隆冬季節,臨近期末考試時,“白魔頭”閃電結婚了,女的是棉紡廠的一個漂亮女工。據說“白魔頭”想等到臨近春節再結婚,但女工的肚子等不及了。
“白魔頭”結婚後搬到了家屬樓裏,“花褲衩”的心開始動蕩不安,在偌大的宿舍裏獨守“空房”不易啊。有次,我和洪敏出校門時,喜歡和女生搭訕的看大門老頭神秘地對我們說,有個女的好幾次晚上來找“花褲衩”,第二天天快亮時才走。
對於這曖昧的事兒,我沒產生什麼特別的感覺。我覺得“花褲衩”完全沒必要這麼偷偷摸摸,想跟女人睡覺,就向“白魔頭”學習,早點兒結婚,不就得了?
時隔不久,“花褲衩”就公然和那女的出雙入對了,一般來說,這表明他們快要結婚了。那女的臉長得一般,身材挺不錯,衣服也不少。她的發髻很時髦,高聳在頭頂,挺紮眼的。她見人三分笑,表麵看挺招人喜歡。學校裏認識她的老師還不少,有的叫她“冬梅”,有的叫她秦老師,估計她的姓名叫秦冬梅。
後來,我們得知秦冬梅是市七高的音樂老師。不久前舉行的一次“全市青年教師聯誼會”上,“花褲衩”認識了她,並且一見鍾情。這秦冬梅在大學裏是學唱歌的,她和“花褲衩”說話時,總是用嗲氣的假聲。外人聽起來渾身起雞皮疙瘩,“花褲衩”卻聽得快感連連。“花褲衩”是真喜歡秦冬梅的,隻要一看見她,眼睛就會變得直勾勾的。和秦冬梅戀愛之後,“花褲衩”整天喜得合不攏嘴,門牙的曝光率起碼增加了10倍,以至於講課時也會冷不丁就笑起來,模樣看上去比智障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