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件事是活麵。程笑笑也裝模作樣地穿起了圍裙，不過根本伸不上手。本來這也不需要兩個人，她就一直在旁邊看著，跟我聊天而已。看來她是很想參與，於是我說服她，把指甲上的塗色去掉了。
麵活好以後，需要放一段時間，正好準備餡料。首先是炒雞蛋。程笑笑作為程家的人，所有的力量都是狐火，居然看著劈啪作響的油有點手忙腳亂，我稍微嘲笑了她一下。程笑笑隻是紅了臉，有些悶悶不樂的樣子，卻什麼也不說，實在是很讓人心動。如果是程雯，會直接害羞到生氣，找理由反駁我——想到她，也讓我清醒了一點，本想對程笑笑說的安慰的話，到了嘴邊又吞了回去。
之後切菜，調餡，做麵皮，一大堆的事，當然都是我來做。程笑笑隻在包的時候能幫忙，笨手笨腳的，包出來的餃子也七扭八歪。因為做得不習慣，她有些出汗，擦汗的時候弄得一臉麵粉。我讓她去照鏡子看看，她也紅著臉笑了好久。包的過程確實很快樂，幾乎讓我忘記了所有的壓抑。之後我準備煮餃子，她先去洗澡了。
餃子上桌已經是六點半以後，我們都有些餓了。說實話味道一般，我在調餡料上沒什麼心得，不過我們吃得很開心。程笑笑也因為第一次親手包餃子，有點小女孩兒的興奮感。雖然她包的餃子有一些在煮的過程中散開了，多數還是存活了下來，外觀上很明顯和我包的不一樣，我們分著吃掉了。之後她也學著我的樣子，直接用碗喝著餃子湯，像小貓一樣。我們把用過的餐具的全堆在廚房，準備第二天叫人來收拾。
已經有很多年，沒這麼輕鬆愉悅過了。然而越是開心，心裏的愧疚就越沉重。程笑笑也是一樣。雖然我們說著無關緊要的話，盡量維持著快樂的氛圍，終於還是一起沉默了下來。
“不知道小雯現在怎麼樣了。”程笑笑說道。
“按照孟東和鄭秋的說法，她現在傷勢應該已經複原了吧。”我說。“我們應該不用等太久了。”
“……有時候，我會希望這樣一直持續下去呢。”程笑笑雖然努力露出笑容，仍然很淒涼，讓我心裏一痛。“雖然明知道這不可能，也不應該，但是就是沒辦法不這樣想。你會看不起我嗎？”
我隻是沉默地搖搖頭。我曾經阻止她把這些事說出口，但是事到如今，我也心亂如麻，沒有餘力再對她說什麼。
“小雯說得沒錯，你是個很溫柔的人。”程笑笑說。“你總是裝成冷漠的樣子，故意做些不近人情的事，和所有人都保持距離，是因為你知道自己心很軟吧。”
這是她們對我的評價？對於這世上的一切，我早就麻木了，卻沒想到在和她們朝夕相處之後，我也會變得像少年一樣多愁善感起來。我不是那麼好的人，隻是個貪婪的膽小鬼，明明無法忘記程雯，卻也沒有勇氣和決心拒絕程笑笑的溫柔。我越來越厭惡我自己。如果那天程鐵雲一怒之下殺了我，大概對所有人來說都是件好事。
她站起身，走到我身後，輕輕地抱住了我。她的長發從我麵前垂下，帶著一陣清柔的香氣。我一時有些失神，但是很快反應過來，剛要說話，卻被她用手擋在唇邊。
“一會兒就好。”她喃喃地說。“我知道。隻要一會兒就好。”
她的氣息直接吹進我的耳朵裏，讓我的心思越來越亂。我低頭看著她抱在我胸前的雙手，潔白柔嫩，纖細精致，不禁想要撫摸和親吻一下。不行，我對自己說。欲望像是決堤的河水，一旦開始就無法收住了。現在的氣氛很微妙，說不定會發展到無法挽回的地步。
於是我隻是像木頭一樣呆呆地坐著，沒有任何反應。她也沒有更進一步的行動。房間裏很安靜，隻有時鍾的滴答聲分外響亮。過了很久，她才放開我，一言不發地回到自己的房間裏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