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說就是羅勇殺了人呢?你會報警麼?”我又微笑起來。

鄭秋的目光裏突然充滿怒氣,嚇了我一跳,終於反應過來。就算是從朋友的角度來講,也不該這樣刺激她的。看來玩得太過火,一時沒有收住。我用一隻手遮住雙眼,深呼吸了一下,輕輕對她擺擺手:“對不起……我有點失常了。”

等我睜開眼睛,鄭秋已經恢複了平靜,然後說:“我不會報警。那個人該死。讓他們平靜生活下去吧。”

那個人真的該死麼?到現在為止,我們了解到的信息都是單方麵的。誰能保證他們說的話都是真的呢?

不過我隻是在心裏想想而已。雖然覺得可惜,但還是不要再欺負鄭秋比較好。於是我把話題轉回來。“那麼他們是有‘罪’的。為什麼你會想不通?”

“因為不是同一種‘罪’啊。”鄭秋搖搖頭。“‘美人’的罪,是因為自己的美好;他卻是因為外來的因素。想處理這件事,一定要找到源頭,這裏對應不起來呀。”

我想了一會兒,然後說道:“那麼換個角度想想,”這時我想起了夢裏的老人對我說過的話,“如果他自己認為做得對,那就不算‘罪’了吧?”

“這……”鄭秋很意外,“雖然是這麼說,但是他的潛意識裏難道不會內疚麼?看起來他不像那麼偏執的人……”

我點點頭。“他是的。”

“呃……就算是這樣,那他的‘罪’又在哪裏呢?”鄭秋勉強接受了我的說法。

“一般人,就算是為了兄弟姐妹,也不會做到這個程度吧?”天色完全暗下來,我看不清鄭秋的臉,她也應該看不清我了。“他這麼做,是‘保護’?還是‘占有’?”

鄭秋想了一會,突然說:“你是說他……對他妹妹……”

我沒有接話。

“這太惡心了吧!他們應該是親生兄妹吧……”鄭秋的聲音帶著濃濃的厭惡,然後又轉入思考。“可是要說這是他的‘罪’,也還是對不上……”

“再換個角度想想。”我接上去說道,“如果他對這個也不感覺到罪惡呢?”

“這太過分了吧……”鄭秋好像已經腦袋轉不過彎來了。

“把倫理也扔掉,最後對他來說,隻有‘愛’了吧。”我拋掉手上的煙頭,再把她手上的煙頭拿下來扔掉。現在的她連燒到手都不會知道。“這一份純粹的‘愛’,就算我們看來再異常,對他來說也是美好的。這應該就是他所背負的‘罪’吧。”

雖然推理過程很極端,但是我確信這是正確的。

鄭秋沉默了一會兒,終於接受了我的觀點,點點頭回到屋子裏麵。我沒有一起回去,還在回味著。在看上去最正常的人心中,卻有著最扭曲的愛戀;而這份鑽進了牛角尖的愛戀,卻又是多麼美麗啊。

鄭秋打開燈,和他們又談了一會兒,然後送走了他們。我直到這裏才回到屋子裏麵來,問鄭秋:“怎麼處理的?”

“讓他們分開住,盡量少見麵。”鄭秋心事重重地說。“你說得對,我盡量說得隱晦,但是羅勇一下子就明白了。這樣不光是能解決妖物的問題,對羅雲來說也是好事。”

好事嗎?我想起羅勇提到結婚時麵無表情的羅雲;又回想起那張照片來,羅雲在躲避那個男子的時候,很用力地縮進了哥哥的懷裏。她又有什麼樣的情感呢?到底怎麼做,對他們來說才是‘好事’呢?……我搖搖頭,把這個想法從腦海中清理出去。事件已經結束了,其它的事和我們沒有關係了。盡管鄭秋說她經曆了不少事件,但是看來並沒有遇到過如此極端的情況,讓她有點茫然。我按捺住如同兒童在雪白的牆壁上塗鴉一般的衝動,決定不再對她說些什麼。用我的沉默給這件事畫上句號吧。

“別再想了。”我對她說。“已經解決了,算了吧。”然後把茶幾上他們兩個用的一次性紙杯扔掉。

“我在想另一件事。”她坐進沙發裏。“假如你直接看到那個痕跡,你會想到什麼?”

“想什麼?”我也坐進常坐的位置。“……皮膚病?”

鄭秋搖搖頭,把手向兩邊伸平,再把頭垂下來歪到一邊。

“這是什麼?”我笑了起來。“耶穌麼?”

“對。”鄭秋居然肯定了我的玩笑,讓我很奇怪。

“什麼意思?”她肯定不是基督徒,為什麼會想到耶穌?

“在信奉上帝的人看來,那個痕跡應該叫做‘聖痕’吧。”鄭秋說。“罪人被釘上十字架的痕跡。”

“……那不應該在手上麼?”

“不是的。光是手很難承受人的重量,所以都是釘在腕骨的地方。再加上傷痕又是圓形的。”鄭秋邊想邊說。“我不是很了解,不過教會的人應該有辦法解決。可是他們卻到我這裏來了。”

“那又怎麼了?”我不明白。

“一般來說,這種情況應該由教會的人出麵,不會輪到我們來做。而且最近的事件也有點太頻繁了……”

我本來就不知道她們這個世界是怎麼運轉的,更不知道怎麼回答。沉默了一會兒,鄭秋要我幫她放洗澡水。雖然時間還早,不過她說困了,要早些休息。等到我準備睡覺時,她在床上躺著不動,但是我知道她沒睡。我沒有驚動她,徑自去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