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我才發覺有點奇怪。雖然這裏比較偏僻,也不是上下班的時間,但是無論如何街上沒人沒車也太奇怪了,完全不是這個擁擠繁華城市應有的樣子。這時我發覺身後也變得安靜了。我和鄭秋對望了一眼,一起回頭看去。
身後一個人也沒有。有些吃的東西還在桌子上,但是客人全都不見了。往遠處看看,連收銀機後麵的小弟們也不在,難怪安靜了許多。從什麼時候開始隻剩下我們兩個的?我覺得後背發冷,向鄭秋看過去,她反而好像放鬆了很多。
發覺到我的目光,她向我笑了一下。“隻是這樣的話,還好……”
沒等她說完,我們突然覺得有紅光從身後射出來,照得一切都是暗紅色的。我們一驚,轉去頭去看窗外,卻看到了一隻眼睛。
隻有一隻眼睛,別的什麼也沒有。那眼睛和我們麵對的窗子一樣大,緊緊貼在窗戶外麵,似乎在看著我們。放出暗紅色光線的瞳仁,還有些放射狀的黑色紋理。瞳孔是鮮紅的。雖然這麼大,看上去還是很精致,很漂亮。但是我卻有一點點惡心,大概有點像看到生肉那種感覺吧。
我聽到鄭秋倒吸了一口氣,然後砰的一聲,大概是掉到座位下麵去了。我也從剛看到時的窒息中解放出來,發覺吸管還被我咬在嘴裏,於是吸了一口可樂。冰冰的,讓我心裏舒服了一點。那眼睛似乎轉了一下,我感覺目光集中在我身上了。大概過了幾秒鍾,眼睛不見了,窗外又恢複了正常的景色,當然還是沒人在的。
我回頭看看鄭秋,她還坐在地上,盯著窗子發呆。我叫了她幾聲,她才反應過來,四周看看之後,爬起來又坐到我身邊,拿起漢堡咬了一大口,沒怎麼嚼就吞下去,又喝了點紅茶,總算是平靜下來了。
“你的膽子倒挺大,”她長出一口氣,“看不出來呀。有點‘泰山崩於前而麵不改色’的意思。”
“也沒什麼吧……”我搔著頭。“大概是因為我反應比較遲鈍,等反應過來被嚇到時就已經適應了。”
這是在說謊。我不可能不害怕,剛才心裏已經發抖了。但是這時我似乎覺得身邊的一切都是虛假的,或者說像是我自己在什麼地方看著這一切一樣,沒有親身體驗的感覺。就在剛才,一方麵我想驚叫著逃開,可是心裏似乎又有一個聲音在用很無聊的語調說:“啊,好大的眼睛啊,好嚇人啊……”結果在兩種心情的混亂中,我什麼也沒做。所以我才能仔細觀察那隻眼睛,也注意到了鄭秋的動靜。
有一陣子我們沒說話,鄭秋把漢堡吃光了,紅茶也涼得差不多,開始大口喝。我清了清嗓子,問她:“那,現在是什麼情況?”
“閉鎖空間。”她簡單地回答我。
“啊,原來如此。”我很平靜地回答。“那我現在是不是應該出去等著超能力者來找我說話,或者找台電腦和宇宙人對話一下?”
“哈哈。”她終於沒忍住笑了出來,我也跟著一起笑起來。“沒想到你居然接得上啊。”她邊笑邊說。
“這個很有名氣的好不好,知道是當然的吧。”我們笑了一陣,然後我又問道:“剛才你說什麼了?‘隻是這樣的話’?”
“嗯。”她也收起笑容。“我們被封印起來了,不過要出去也不難。看來不管是哪邊,都不太顧得上我,隻能做到這種程度,大概是警告的成分更大,應該不用擔心了。還有,”她把紅茶喝光,“雖然不好意思,但是還是把你卷進來了。”
“……無所謂啦。那我們要怎麼做?”她很放鬆,我也不再緊張了--雖然從開始我就沒怎麼緊張起來。
“嗯……”她把東西推到一邊,趴在桌子上,歎了一口氣。“其實說起來,我大概是老實呆在這裏比較好吧。”她看了我一眼。“雖然封印效果不大,也比沒有強,總能對妖物起點作用的。”
“那你會怎麼樣?”我從她的語氣裏聽出了放棄的意思。
她沒有說話。
“嘿,這可不像你說的話啊。”我帶著笑容說。
“怎麼?”她沒有動,問道。
“雖然你被妖物附身了吧,但是你還是一直在工作。”我有點臉紅,不太習慣當麵誇別人。“而且你也很關心我的事。你應該是個更有勇氣的人啊。”
“勇氣嗎……”她低語,然後閉起眼睛。“其實是因為,不轉移一下注意力,會受不了吧。”
我想了想,然後鼓起勇氣對她說:“要是你決定呆在這裏的話……我也無所謂。”
她睜開眼睛看了我一眼,然後轉開目光,臉有點發紅。“那是為什麼呢?”
“……沒什麼理由。”我也轉開臉,支吾著回答。
“你還是這樣子,隨波逐流呢……”她歎息著。“你自己到底想要什麼呢。”
我們之間陷入了尷尬的沉默。
過了好一會兒,她突然深深吸了口氣,然後突然坐起來,一副重新振作起來的樣子。“說了些無聊的話。還是出去吧。被封在這裏久了,妖物自己再跑出來就難辦了。”
我沒有作聲,過了一會兒,決定不再糾纏之前的話題,接著她的話說下去。“那現在要做什麼?”
“這是西方的法術,我們現在被封在水晶球裏了。”她向窗外遠的地方眺望。我也跟著看過去,遠處的景色有些扭曲。
“西方的,你有辦法麼?”我想起鄭秋一向用的是古詩之類的東西。
“現在這種情況恰好有。‘一砂一世界’。”
“嗯?那不是佛家的詩麼?”我覺得有些對不上。
她搖搖頭。“誤解。其實本來出自英國詩人布萊克的詩《天真的預言》,‘To see a world in a grain of sand’,不過這樣翻譯確實是很好的。隻要傳播得廣,能夠成為信仰,就可以用。”
好像有點強詞奪理啊。不過說起來她知道得還真不少。
“等一下……我們不是在水晶球裏麵麼?那和這句話有什麼關係?”我還是理解不了。
“這都不知道?”她一副鄙視我的樣子。“水晶的主要成分是二氧化矽,沙子也是一樣的。你高中化學不是挺好的麼。”
我扶住額頭。這也能行的?這除妖什麼的還真是亂來啊。
她也開始笑起來。“無所謂啦,反正隻要概念說得通就行了。”她拍了拍我的肩膀,“走啦,找個地方寫字。”
我回過神來。“還要用血麼?”我想起之前被關在那個房間裏的事。
“這次不用了,力量沒那麼強。”她走向餐廳的清潔房間,從裏麵拿了個水桶開始接水,又把一根拖把放進桶裏。“不過字要寫得大點。”
接了一桶水,我提起水桶,還滿重的。我們走出餐廳,她四周看了看,拉著我走到不遠處的過街天橋上。看我有些喘息,她說:“你真是應該鍛煉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