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甜看起來也有點困惑:“你是?”

“這邊的職員。請坐。”鄭秋很自然地說謊了。雖然不說謊好像也沒別的辦法。

我站起身讓出位置。他們坐下後,我去倒了兩杯水放在兩人麵前,然後在一旁的沙發上坐下。

“不用緊張。要是我們有什麼想法也不會等到這個時候。”鄭秋直接扔出這麼一句嚇死我的話。

“啊……”田甜明顯也吃了一驚,不過立刻回過神,吃吃地笑了起來,用一種略帶沙啞卻又很有磁性的聲音說:“是嗎?我倒是沒怎麼害怕呢。”她把目光轉到我身上。“那麼你們會有什麼想法呢?小--弟--弟--們?”

說完之後,她居然還伸出舌頭舔了舔嘴唇。我覺得臉上一陣發燒,想必已經很紅了,呼吸也有點不平穩,轉開了視線不敢和她對視。

這時鄭秋輕咳了一聲,然後說:“玩笑到此為止吧。”我努力平靜下來,假裝沒有聽見田甜發出的似乎有點惋惜的呻吟聲。鄭秋皺著眉頭,有點不高興的樣子。

“那麼。貴姓?”鄭秋問的第一個問題。我有些奇怪,不過沒有亂說話。

田甜猶豫了一下才回答:“田甜。甜蜜蜜的甜。”語調還是很嬌媚的感覺。

“來找我們做什麼?”我又被鄭秋的問題嚇了一跳。

“又不是人家來找你們的。”田甜笑得很開心。“明明是‘白天那個我’來找你們的吧。做什麼,哈哈,不就是為了消滅‘現在的我’麼?”

我不是學醫的,但是目前這種狀態,怎麼看都像是傳說中的精神分裂症。應該去找心理醫生才對啊,和妖怪有什麼關係。或者說我還是對鄭秋的“除妖師”身份感到不信任。

“那麼‘現在的你’是什麼人?”鄭秋完全沒有動搖。

“我麼?嗯……”田甜想了一會兒,居然還用手指撫摸著嘴唇,讓我的心跳又有點加快了。

“應該算是‘田甜’的裏人格吧。白天那個是表,我是裏。雖然是來找除妖師的,不過我可不覺得我自己是妖怪哦。”田甜笑著談論自己的事情,就好像和自己毫無關係一樣。如果仔細想想,還真是有點恐怖啊,我腦海裏冒出這麼個念頭。

“基本上,我和‘白天的我’是互不影響的哦,她做她的事,我做我的事就是了。”田甜這麼說道。“所以嘛,就這麼想讓人家消失,真讓人傷心呀~”她故意把聲音拉得很長。

鄭秋突然用很大的聲音和很嚴厲的語氣說:“說謊!”

我和田甜都被嚇了一跳。

“既然你說是互不影響,為什麼報出來的假名是一樣的?”田甜不再笑了,有點緊張起來。

“還有你為什麼會知道另外一個你才會知道的事情?”鄭秋的聲音還是很大,我有點擔心會不會吵到鄰居。掃了一眼牆上的掛鍾,已經是後半夜一點多了。

“那又怎麼樣?”田甜沉默了一會兒後問道,但是聲音裏已經沒有那種遊刃有餘的感覺了。

“你們根本就是同一個人,不管從身體上還是精神上。你做的事也不過是原本想做又不敢做的。”鄭秋總算恢複了正常的音量,但是還是冷冰冰的。“要說是表裏人格,你現在這個人格一定是裏麼?可能白天那個才是吧。”

田甜的目光明顯呆滯起來,好像回複到了剛進門的狀態。“這不重要吧?”她的聲音有點膽怯。“是不是一個人有什麼關係,我現在……”

“有關係。”鄭秋打斷她。“如果是兩個人,其中一個就可能是妖物,要想辦法驅除。但是你的狀態不一樣。”

田甜隻是盯著鄭秋看,不說話。她的眼神又有光彩了。怎麼切換得這麼快?我的腦子快要跟不上了。

“確實有妖物的影響,才讓你人格分裂。”鄭秋繼續說。“但是並不是分成兩個。你做了什麼,想做什麼,心裏一直都很清楚吧。隻不過假裝互相不知道可以輕鬆一點,不是麼?”

田甜不作聲。

“你根本就不是聽朋友說你晚上會換一種性格,做些奇怪的事,是你自己本來就知道。這一點你不要搞錯了。”

田甜用雙手中指揉著太陽穴,額頭上全是汗,聲音聽起來很虛弱。“是……吧,應該是。”

過了一會兒,田甜抬起頭來,在我看來又變成夜晚那個樣子了。“那我怎麼辦?”

“你需要的不是消滅,是融合。要把你分開的兩個人格融合在一起。”鄭秋說。“所以不是消滅哪一個你,是要把你身上引起分裂的妖物拿掉。”

“我身上的妖物……真的有妖怪麼……”田甜喃喃自語。看來她和我一樣是不怎麼相信妖怪這一說的。“是什麼妖怪?”

鄭秋嘴角泛起一絲笑容:“是水妖。”

“水妖?”我實在忍不住發問。

“嗯。”鄭秋起身走到電腦旁邊,拿起一個遙控器按了一下,客廳裏的燈光一下子變得很暗,勉強能看到人。然後他把投影儀的開關打開,在對麵的牆上投出光幕。

在投影儀預熱的時候,他開始在鍵盤上用很快的速度打字,邊打字邊用有點飄忽的聲音念道:“我住長江頭,君住長江尾。日日思君不見君,共飲長江水。出自宋朝李之儀的《卜算子》。”這時投影儀打開了,在牆上顯示出界麵,是他在word文檔界麵下用豎排漢字寫出的這四句詞。

“這就是附身在你身上的‘水妖’。”

雖然覺得有些古怪,但是氣氛實在不容許我亂說話。這之後也沒說什麼,鄭秋和田甜約定做好準備後再打電話給她,就把她趕去睡覺了。

“那是真的嗎?”我最後實在忍不住要問。

“嗯,這個嘛,信則有不信則無。”他居然這麼說。

“你……”其實我想說你這個騙子,但是畢竟是老同學,關係又很不錯,實在是--太熟了,不好下手。

“妖物存在是因為信仰。”他很認真地說,我也隻好假裝認真地聽。“如果沒人信,那就不存在了。”

聽起來好像是詭辯啊。

“有點不好理解吧。說是信仰,也不是宗教那類,更像是‘概念’。隻要是有人相信的東西,並且長久存在了,就有可能成為妖物。但是一般人是感覺不到的,因為妖物也不一定是想做什麼才會附在人身上,隻有氣場合適時,才有可能召喚到對應的妖物。田甜這種情況,就是她內心深處想做的事、想扮演的人和她表麵上的衝突過大,才會把象征‘分離’的水妖召喚到自己身上來。”

這是公務員考試的邏輯題麼?我覺得有點暈。

“那麼說的話,妖物也太多了吧?”我當然不可能就這麼相信的。

“本來也不少。隻是你不知道。所以才會說,知道得太多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