殤蕩已經很快了,快得隻留下一道黑影。然而眼見他指尖的靈力即將抵住噬魂的喉嚨時,噬魂消失了。他沒有真正的消失,隻是他已經快得不可思議。
一隻尖細如蛇的細劍出現在殤蕩背後,有力而平穩地直取他後心。
殤蕩反應很快,一瞬間俯身,兩根不聽話地飛舞起來的頭發被削斷,飄然落下。劃過的線條優美至極,在肅殺的戰場卻看得人心悸。
噬魂一刻未停,緊逼而來。殤蕩向後急掠,索命的劍尖卻一直懸在離喉嚨一寸之處。
我的呼吸幾乎停止。
殤蕩在後掠,卻已離視肉很近。
前方,是一直追來的、穩得不可思議的噬魂的劍尖。
隻需一點,便可封喉。
視肉前方的瑤玲,噬魂背後的我,所有目光都死死盯著那劍尖,在麵臨那一刻死寂的驚恐中,喉嚨發緊到甚至都無法喊出殤蕩的名字。
不可思議的是,那能夠索命的劍,竟被殤蕩伸出一隻手握住。
沒有花哨的,就那麼平淡無奇地伸手一握。
我驚呼。
原本以為尖細的劍會刺穿那隻修長的手掌,然而卻令人驚訝地在一震之後停了下來,幽黑的靈力還有縹緲的黑煙在空氣中緩緩飄散。
醒目的鮮血湧出,在有些慘白的手掌蔓延。
那隻流血的手有些顫抖,它遠沒有握劍的那隻手穩,卻偏偏能令索命的劍停下。
“我沒死,你輸了。”
血染紅了劍尖,殤蕩望著噬魂沒有情感的眼眸,平靜地道。
“隻要我的劍再往前一點,就能穿透你的手,刺上你的喉嚨。”噬魂道,“你沒有能力抵抗。”
“還以為,你們這些刺客講究一劍封喉。如果刺殺一次失敗,就不會有第二次機會。今日看來,倒是我錯了。”
噬魂一震,卻不理會殤蕩這有些刻意的奚落,他想了想,依舊認真地辯道:
“這不叫失敗,沒有人會像你這樣用手握劍來抵擋,這就像用棉花擋劍一樣。”
殤蕩勾起了嘴角,笑容中露出一絲算計的得意。
“這辦法也許荒謬,也許還很蠢,可無論怎樣,我都還活著。”
噬魂一怔,卻依舊堅持著說道:
“那是因為這場挑戰不是一項任務,你不是我刺殺的對象,所以你還活著。”
“我還活著,那就證明這場挑戰你輸了。”
噬魂再說不出話來。他低頭收回劍,隻見殤蕩的手掌皮肉翻開,傷口深至隱隱露出白骨。正如噬魂所說,隻要他繼續遞劍,就會刺穿殤蕩的手掌,穿破喉嚨。
“胡攪蠻纏。”
我驚訝地看到,一直麵無表情的噬魂,在說這句話時竟然撇了撇嘴角。
殤蕩卻對噬魂這句簡潔而精確的評語置之不理,笑得沒心沒肺:“當我握住你的劍時,你的劍停了一下。”
“不錯。”
“所以你輸了。你不是輸在沒有刺穿我的喉嚨上,而是輸在這一停上。”殤蕩望著愣住的噬魂,嘴角隱約勾起了一絲弧度,“身為刺客,你根本不會在殺人時有一念之仁,你早已習慣了刺穿人的喉嚨,不管他是不是你要刺殺的對象。這一停,不是因為我是一個不相幹的人,而是因為當我握住你的劍尖時,你因為我這出乎意料的愚蠢辦法愣住了。”
噬魂麵無表情地看著殤蕩,竟最終微微點了頭。
殤蕩得到了頂尖殺手的肯定,卻並不十分意外,隻是不要臉得說得更加眉飛色舞了,那樣子幾乎忘了自己幾乎被洞穿了的手掌。
“身為刺客,就這一愣的瞬間,也許連一秒也不到,卻已失了機會。一秒鍾,能夠發生太多事,比如殺死一個人。雖然你現在好端端站在這裏,但就在你停的那一秒,你怎麼就知道我沒有辦法殺死你?”
我聽得目瞪口呆,直愣愣地盯著這兩個人。殤蕩這家夥,原來已經油嘴滑舌到能把黑的說成白的,是的說成非的,什麼道理到了他那裏,怎麼聽都有理。
胡攪蠻纏,噬魂那句評價還真精煉。
然而就在我感歎時,噬魂又一次點頭,看得我下巴差點掉下來。
“不錯,我輸了。”噬魂收起了細劍,掛在腰間,“受教。”
“那你撤軍?”
殤蕩很親切很坦然地笑著問道,隻是那笑在我眼裏怎麼看都是賊兮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