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畫?什麼信?”
“他死了。”
“他是誰?為什麼死?”
“他是我兒子。”
“您兒子是誰?”
“我兒子。”
話音停滯,一片寂靜。老婦人沒有掩麵痛哭,似乎還在等待著拿下一個問題,永無止境地重複她的答案。殤蕩和我靜靜看著她,看著她在等不到下一個問題後,又陷入了自己的痛哭中。
“她真的很悲傷。”我輕歎道,“是個可憐的母親。”
殤蕩看著她的目光,眸中有情緒在閃動。
他向她恭敬地行禮,鄭重道了聲節哀,仿似那是他的母親。
這個冷酷無情的妖孽,天不怕地不怕,原來也會有這樣的一麵嗎?
原來他也會有同情和憐憫,也會因一個痛苦失子的母親而悲哀。他對這個破衣爛衫的地底老婦,仿似比對最尊貴的君王還要尊重。
我們轉身離去,幽咽的啜泣聲漸漸遠去。
路漸漸變寬,直到變成一個圓形的大廳。一顆顆碩大的夜明珠,將這裏照的如白日般明亮。
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副畫像。
那畫中的女子清冷,麵容絕美,如冰山一般讓人不敢褻瀆。這幅畫畫得栩栩如生,其中情意溢於筆尖。盡管那女子目光冷然得不帶一絲情感,但畫她的人卻早已將自己炙熱的情感傾注其中。
畫中人冷得沒有一絲情感,偏偏畫她的人情如烈焰。
殤蕩怔怔看著那幅畫,卻不是在看人,而是在看字。
右邊三個大字“玉吹歌”,沒有落款。
如喝醉之人所寫,初看似有瘋癲之態,再看卻又覺回味無窮。
“是師父寫的字。”
殤蕩的話音回蕩在空蕩蕩的明亮房間,我心中忽然劃過一道閃電。
“剛才那老婦人說她兒子臨死前看的畫……”
“是這一張?”殤蕩瞳孔緊縮。
“那她兒子……”我沒有來得及說出答案,殤蕩已如鬼魅般急促消失。
然而空蕩蕩的,先前老婦人的靈影已不再,幽咽的哭聲也已消泯得無蹤無跡。
殤蕩立在原地,有如失神。
“也許,她兒子不一定就是你師父。”我看著他失魂落魄的樣子,輕輕勸道,“更何況,她隻是一道靈影,消失了,就不見了。”
殤蕩閉上眼,立了半晌。
“不,不會。她不是我師母,我師父是南疆最強大的巫師,他不會死。”
說罷,殤蕩轉身,徑直回到那明亮的屋子。他探出微微有些顫抖的蒼白指尖,欲取下畫卷。
“別碰。”
就在殤蕩的指尖即將碰到畫卷的一刻,一道清冷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我回過頭,看到一襲白袍,清冷出塵。
“玉笙寒!”我訝然,“不對,這也是一道靈影!”
隻是,這個玉笙寒似乎比我所認識的他青澀了些,年紀更小了些。
殤蕩嘴角勾起一抹冷意,絲毫不理會玉笙寒靈影的出現。畫卷被殤蕩揭下,玉笙寒的靈影出手,電光火石間,畫卷已幾次易手。
然而殤蕩一道幽黑的靈力擊中玉笙寒,畫卷被拋向空中,最終還是落入殤蕩手裏,被他收入了納石。
“你隻是一道靈影,打不過我。”殤蕩冷冷道。
玉笙寒沒有說話,隻是靜靜地看著他。
“信呢?”我忽然想起老婦人提到的另一樣東西,環顧四周。
“已經被燒了。”殤蕩看向地上一攤早已冷透了的木炭痕跡。
殤蕩轉身離開這間屋子,走在幽暗的走廊上,修長的背影優雅而孤寂。我回頭看見玉笙寒的靈影遠遠跟著,無聲無息,純白夢幻似幽靈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