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木?公子好名字。”
我笑著搭話,不想容公子卻不笑了。自我見到他起,他總是帶著那若有若無的淡然微笑,此刻他嘴角的笑容突然消失,我一時竟有些不知所以。
然而他接下來的話,卻是令我愕然。
“菡兒,你是在與我玩笑嗎?”
我怔然。菡兒?玩笑?這是怎麼回事?
他見我愕然地看著他,那一向波瀾不驚的眼眸中竟似閃過一絲不可置信,盡管這絲詫異僅僅是一閃而過。
“你……是真的不認識我了?”
我恍然!原來他認得雲挽菡,他是我以前的熟人!
怪不得他如此盡力地幫我,也怪不得他會關注那些抓捕我的官兵!而我,從見到他起,一直當他是未曾謀麵、萍水相逢,甚至,還問他的名諱!
我如遭雷劈,怔然望著他。此刻,我已不知我還能說什麼,應該說什麼。
他會認為我是假的雲挽菡嗎?他會將我送回官府嗎?我怔怔望著他,接下來他吐出的每一個字,都將是對我的審判。
“我還以為,雲相府鬧得一通真假小姐不過是空穴來風,此刻看來……”
他自顧的輕聲嘀咕,然而每一個字卻都清楚地鑽入我耳畔!完了,他信了嗎?信了那些告示?信了景王,信了雲家?
他抬眼看向我,嘴邊又掛上了那讓人看得很舒服的微笑。
“我不知道你為何會不記得我,也不知你為何連說話都變了。以前的雲挽菡可沒你這般聰慧、決斷和通透。不過,我與你相識十餘年,可以斷定我眼前的你,這具身體的每一絲每一毫都是菡兒無疑。”
“你既忘了我,此刻你便該重新開始認識我,倒也不算壞事。”他似是自言自語,輕輕歎了口氣,又笑了笑對我道:“恐怕,我也要重新開始認識你了。是不是,菡兒?”
“容公子,你……”
我雖依舊怔怔的,但那懸著的心卻已落下。他,竟真的選擇了相信我,相信他麵前的這個活生生的我。不知為何,他的這一個選擇,竟比之前兩次幫我,更令我感激。
“你以前可是一直叫我容哥哥。”
看著他的笑容,我卻仿似招架不住,有些勉強地開口喚道:“容……哥哥。”
“你若一時不習慣,還是叫容公子吧。不過,終有一天,你還是會叫回來的。”
容木微笑著道,不過就算是句有些戲謔的話,由他說出來,卻沒有絲毫殤蕩的那種邪氣和放肆,還是那般從容和淡然,那種深沉,讓我覺得這仿似不是一句戲謔,而是將會發生的事實一樣。
殤蕩,他此刻在哪兒呢?
這個妖孽,總算擺脫了!隨便他在哪兒,還是和琰兮和容木這般的公子在一起,更令我舒坦!
緩緩行駛的馬車停下了。我掀開簾子,瞧見了一處城外的客棧。
“菡兒,今日天色已晚,我們便在此處歇息。你既還未想好去處,不如等明日再說。”
說罷,車簾已被掀起,馬車外侍立著的仆從正恭敬地侯著。容木扶起我的左腕,被折斷的腕骨一陣生痛,我不禁倒抽了口涼氣。
容木瞧見我那早已紅腫得如包子一般的手腕,目光中再也掩不住詫異。
“不想你竟如此能忍痛,若不是我碰了這一下,你還要忍到什麼時候?”
他衝著侍立的仆從揮了揮手,立刻便有人從後車廂中提出一個精致的藥箱。容木衝那仆從點了點頭,那仆從便提了藥箱上來,細細查看了我的手腕。真沒想到,他的仆從中竟還有這般醫術嫻熟的大夫!
那大夫看好位置,準備固定我錯位的腕骨,我咬著牙忍痛。從前一直覺得痛得大叫極為丟臉,然而事實證明我果然隻是個沒骨氣的小女子。就在我的慘叫幾欲脫口而出之時,卻有一雙手將我拉進了懷中。
容木的懷抱雖不那麼寬廣,卻如他那笑容般令人舒坦。他做一切動作都是那麼行雲流水般的從容,讓人賞心悅目。他將我拉進懷中的姿勢也很得當,既不太緊密,卻也讓我感覺到他身體傳來的溫暖。因此,我竟沒有拒絕。
就在他拉我入懷,我心神轉移的那一刻,我的腕骨已被接上。待我晃過神來,容木卻好似知道我在想什麼一樣,不待我掙脫便已將我輕輕放開。
若是殤蕩那妖孽,恐怕巴不得會多譏諷我幾句多占些便宜吧。
怎麼會想到他呢?真是煞風景,我搖搖頭,驅散腦海中的人影。
此刻,我在客棧的上房中舒舒服服泡著澡,將腐食草的味道洗淨。我望著窗外一株高大的榕樹,嘴邊輕聲念道:
容木……
容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