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是太平盛世。”
旁桌的幾位大爺湊上來插了話。
“先帝與當今皇帝都是明君啊,十七年來整個天滄國是四海升平,戰事隻發生在邊疆或他國,從未沾染過天滄國境內。”
“是啊,再加上這幾年風調雨順,五穀豐登,實在是天滄國的大好豐年啊。”
“這多虧了咱們如今的聖上,定是天上降下來的神仙,給咱凡人造福來啦。”
幾位大爺酒喝得正酣,聽我們這裏說起國事便紛紛的搭了話。然而我看著殤蕩那越來越陰沉的麵色,心裏卻愈覺不祥。
殤蕩冷笑著鬆開了手中的酒碗,哢嚓一聲地上碎瓷四濺。
“什麼聖上?什麼神仙?你們這些無知的東西懂什麼?”殤蕩語聲雖輕卻極為陰冷,“那君家手上沾的鮮血比日日殺人的劊子手都多!”
幾位鄰桌的大爺聽了這話立時火了,開始咒罵這口出狂言侮辱人們心中聖明皇帝的人。我心中咯噔一下,完了,這幾位可憐的大爺今日是撞到魔鬼氣頭上了。沒想到其中一個喝醉了大漢,竟罵罵咧咧地向殤蕩揮起了拳頭,我忙欲伸手拉開,便啪的一聲被一股強力推到了牆根。我恍惚間隻隱約瞧見一絲幽黑的光亮,手中還怔怔著拽著那個我拉開的大漢。
一陣乒裏乓啷後我再一抬眼,見殤蕩仍是翹腿坐著,四周卻是杯盤狼藉。周圍數桌都驚跑了,這一層空蕩蕩的隻餘數人。殤蕩腳邊趴著一個頭破血流的,一動不動也不知還有沒有氣兒。他手中拎著一個哆嗦著脖頸的,手一翻那人的肋骨似乎便斷了。
我歎了口氣,想著好歹我還救下一個。再轉眼看身旁那個被我拽開的,卻嚇得我一聲驚叫。我拽著的袖口下已是空蕩蕩的,那人左臂不知何時已齊根斷了,正血流如注。
看著如此慘景,我心下震顫,強壓住懼怕,哆嗦著指著殤蕩忿恨道:“這幾人不過與你言語不合,幾句衝撞辱罵,你何以便下如此狠手!”
“放心,我還留得他們一條小命。”
殤蕩夾起一片雪白的魚肉放在嘴裏,姿勢依舊瀟灑自然,不把一切放在眼裏。我看著這滿地狼藉、四處血腥,他那雅逸的姿態越是自然流暢,卻越叫我心下冰涼。他的樣子本該讓人想到高山流水、琴韻茶香的俊逸公子,此刻卻分明是地獄魔鬼、無情修羅。
一支筷子,迅疾如閃電,不知從何方閃出,直插殤蕩喉嚨。
殤蕩頭雖未轉,眼神在那一刻卻透出淩厲,一揚手,兩支筷子在空中碰撞,竟雙雙震成粉末。
這是何等人,在目睹如此慘劇後還敢挺身相抗這惡魔,而且這一手的功力竟似比殤蕩更勝一籌?
“那邊的公子,早已等候多時。既要打抱不平,難道還真要我取了一條性命後再出來相見嗎?”
殤蕩盯著一個角落,眼中已露殺機。難道方才他並非隻因幾句言語不合而胡鬧一通,卻是早有打算嗎?我心中凜然,此人心機如此可怕,卻不知何人如此倒黴被他注意和算計。
隻見一個正氣凜然、威武如天神般的男子應聲走出。他年紀不過三十,麵容英俊,身姿挺拔如風中勁竹,一舉一動皆帶有陽剛之氣。他立於殤蕩麵前,在我眼中簡直像是妖孽與天神。
“公子風度不凡,不知是何許人也?”
殤蕩依舊勾著嘴角,一派放肆的樣子。
“在下賤名不足掛齒,更不願與爾等肆意妄為者掛上幹係。隻因實在看不過公子所為,不得已才出來相見。”
這般正氣凜然的男子,我本以為會像金庸筆下的郭靖大俠般笨嘴拙舌,不想竟也諷刺著回了那妖孽一嘴,聽得我這心裏甚是帶勁兒。
對待實力相當的對手總是先禮後兵,此刻言語不合,兩邊便同時出手。殤蕩身上沒帶兵器,隻赤手相搏,那男子也是真君子大丈夫,腰上雖有佩劍卻也不拔出,同樣以拳腳對抗。我雖敬佩此人為人,但瞧他一身錦衣玉袍,腰上的佩劍更是看起來價值不菲十分厲害,倒真希望這家夥對待妖孽能變通些,關鍵還是在於正要勝邪嘛。
然而光是兩人的拳腳功夫便已著實精彩,隻是我實在心疼我這月海樓啊,背後可是我雲家的資產。看他二人實力相當,這麼打下去估計要把樓頂掀飛。
“別打了!別打了!”
一個杯子飛來,被我堪堪接住。這杯子還是鎏金的呢,我的私有財產啊。
頭頂一副畫被震了下來,我忙用手托住。然而卻聽那與殤蕩打鬥的男子喊了一聲“姑娘小心”,話中頗為關切,似是衝我喊的。我轉頭一看,一個盤子直衝我飛來,嚇得我再也管不了那副畫了,慌忙夾起尾巴逃命。那盤子終究還是將畫徹底打了下來摔成一團廢紙,我回頭看殤蕩,他正在那裏不懷好意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