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此刻我已無心關心雲挽菡是個什麼樣的人。我高坐殿上,屋中之人我卻無一認識,這感覺當真令人心慌。
我定了定心神緩緩翻開名冊,找到被我標記出的幾個名字。
“侍衛長杜恒。”
隨我話音落下,一個健壯的中年男子站了出來。他一身短衣,給人一種老實可靠的感覺。
“你去編整相府侍衛親兵。凡五十歲以上者命其解甲歸田,有去處的撫以優厚錢財,令其散去。無去處的或全家皆在相府做事的,可留在相府,在膳房或後花園分派其他府內事務。侍衛編整後餘出的名額重新招攬精壯士兵,就由杜侍衛負責編排和操練。”
“老六,今後府內下人皆由你管理。在殿外掃撒的,屋內聽差的,府內各處跑腿的,每種差事有多少人,都有誰做,列出一個名冊來給我。之後各盡其職,賞罰分明。”
“劉媽,膳房眾事由你吩咐。你親自去問出各房所喜的菜品,加以合理的規製,以後便按菜譜送膳食。”
“石爺,你是……”
當時看名冊和賬簿時,我便發覺相府每年的收入竟不止相爺的俸祿,有二成卻是京城生意所得。這當然不是明麵上的,而是在我將那令人頭痛的厚厚一遝複式記賬用現代的記賬方式重新整理後,才看出的雲家財源的盤根錯節。雲家在暗中插手了一些京城的生意,其中便以酒樓和漕運為主。而這石爺,如果我沒猜錯,便是京城屬於雲家的兩間大酒樓的掌櫃。
“稟小姐,小的便是雲家在京城最大的兩間酒樓,廣福居和月海樓的掌櫃。”
“官府可曾……光顧過我們雲家的生意?”
我本想著國相家在京城皇帝的眼皮子底下做生意牟利,這可是典型的官商勾結、以公謀私啊,實在不妥。卻不明朝廷為何放手不管,任憑雲家產業做大至今呢?
“當然當然,這是托小姐您的福!”
看石爺笑著奉承,卻也不似假意,我反倒更糊塗了。不想旁邊的雲二哥卻是坐不住了,一臉不屑道:“什麼托福!不過是個來路不明的野丫頭,是福是禍還不知道呢!”
我一聽此話,當即起身。
“二……雲二公子,你把話說清楚!”我本想叫二哥,但一細想他方才那句話,我心裏已隱約明白,恐怕我與他並非真是兄妹。既然我連相爺都不肯叫一聲父親,自然也不會叫他二哥。
“父親當年不知從何處把你撿回來,說你身份尊貴,將府中最奢華的都給你。此刻更是將我這個親生兒子拋到一邊,把整個相府交予你打理!但在我看,你不過是個來路不明的野丫頭,在我相府爭權奪利,貪圖富貴!”
“放肆!”我麵上雖不弱,心下卻大驚。這般事情當眾抖摟出來,我生怕局麵一下大亂。然而暗中環顧府中眾人,卻見眾人皆麵不改色。難道府中大都知曉此事?想至此處,我提起的心放了下來。自來府中之日起,我便發覺眾人對我一向最為恭敬。此刻安下心來,我準備按自己的猜測賭一把。
“把雲二公子請回屋去!”
我厲聲大喝。果然,話音一落,還真有侍衛上前。這位雲公子倒也知趣,他微微一怔後,卻也不大理會那兩個侍衛,竟朝我微微一禮道:“妹妹別生氣,是二哥一時失語了。”
他說罷一笑,自己走出了大殿。
然而我卻看明白了他笑中的意味。他這前後三百六十度的大轉彎,哪裏是失語,分明是試探!恐怕他不知何時已發覺我與以前的雲挽菡不同,想當眾“揭開”我的身世看我如何應對。幸好我沒被他一時喊懵,這一把賭對了才應對得當。隻是他這般隱忍和急轉,我這位二哥怕也不那麼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