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呲”水畔搓洗緞袍的人兒,望著被搓壞的第三件袍子開始發愁。
她心不在焉手中之事,滿腦子都是兩天前那一場意外的遇見,在她以為自燕丹走後這昏暗的牢獄再無生氣之時,在她同此時此刻做著同樣的事情之後打算回屋之時,是一排布衣大漢挎著長劍,在門外恭敬站立著映入了楚禦川的眼中。
從側門偷偷溜進屋子後,是一抹壓抑的黑影在焦急呼喚著故人的名。
“燕丹!燕丹!告訴你個好消息,父王已經同意你回燕國了,咱們又能去賽馬了!”
“燕丹你個犢子,還不趕緊出來感謝你大哥我?”
“燕丹?!燕丹?!別玩我了?滾出來!”
焦急的人以金絲冠象征性的矗立於頭頂,一身玄黑長袍,廣袖口繡著金色的蟠龍。好看的劍眉糾結在一起後,額頭是長長的痕跡,鳳眸裏充斥著宛若被玩笑後的羞憤,削薄的唇,一聲聲吼出他不予置信好友不在的困惑與失望;禦川猜出,此人便是燕丹口中的秦國好友,但此時這位秦國公子的反應明顯是不知道燕丹已經離開了……
楚禦川心中突然很是羨慕已經離開鹹陽的燕丹,在這異國,有個人會這樣緊張別國的故人,是多麼幸運的事情。燕丹對於眼前這位秦國公子應該很重要吧……
“燕丹!?”
“啊!啊!”
躲在木門後的禦川突然被恍然至眼前的秦國公子嚇了一跳,被他用力抓住的右肩仿佛被捏碎了一般,所以楚國郡主驚叫了兩次。
“你是何人?”
禦川從來不知道,一個人的表情能從豐富的情感流露瞬間變成一張如冰封過的蕭冷,如果有這樣一個人辦到,那一定就是眼前這個陰鬱的秦國公子…
“快說!”語調漸漸冷下來的秦國公子滿眼殺氣,緊握右肩的手加重了力道..有種要被滅口的不祥預感浮上禦川心頭。
“我…我是…楚國送來…的質子……”禦川戰戰兢兢地說。
秦國公子鬆開滿臉恐懼的緋衣女子,看見她白皙的手上磨出的傷痕,不禁皺了皺眉,看樣子不是說謊。
“今天的事情不許說出去。”理了理錦袍,秦國公子轉身離去。
“啊?…”此刻腦袋一片雪茫茫的禦川居然沒有聽清眼前人的話語,畢竟剛剛她才躲過了危及性命的事情…再抬首,眼前已經沒有了那抹黑影。
“撤。”門外,是他冷淡的命令。
腳步聲漸漸遠去後,禦川整個人突然像泄了氣一樣癱瘓在草席上...慢慢平息的劇烈心跳仿佛還在回放著方才的那瞬間。
“呲”悲劇的長袍上,又被搓出了一個洞……
……
入冬後的鹹陽,沒有平日的繁鬧嘈雜,卻多了一疊悠悠的溫存,家家戶戶盼著外出打獵的男丁們歸來,為他們上一壺好酒暖身,街道上巡邏的秦兵們也換上了冬日的戎裝。
坐在門口階梯上的楚國郡主,將三年前從楚國穿來緋色厚襖找了出來給自己披上,雖然已經被蛀蟲蛀了好幾個大洞,但破破補補還是能穿的,至少在這沒有朋友的地方,要學會珍惜自己已經擁有的每一件事物。
總在這幾年的這個時候,天空會飄落塵埃。
回憶,總不經意間伴隨著寒風襲入腦海,將思緒帶回遙遠南方的楚國,那是五年前的大雪紛飛...父王駕馭馬車,帶著母後與自己去拜訪了聖賢莊的大儒荀子老先生,印象中,那位老人家很是喜歡自己,問自己是否願意投入儒家學派,而當時的禦川自己回答給他老人家的話,差點沒有把他氣死。
那稚嫩的誓言還清晰在耳畔:“我才不要每天君子乎不君子乎的,我要學的是治國平天下的法,像商君一樣為一國之強大奉獻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