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幾日正逢趕上澤部祈水節。
祈水節原意是千年前這一代降水奇少，不少部族為爭奪水資源而互相征戰，大部族吞並小部族，不斷擴大部族規模。
有征戰便會有亡靈，於是在每年雨季之前的一段時間內，澤部以祭祀天神來祈求風調雨順。
漸漸地，祈水節不單單是澤部的節日，更是遊牧部族互相交集的節日，以奠慰過往因為部族征戰而犧牲的戰士，祈求和平安穩。
所有澤部女子都會穿戴上精心準備的特別服飾出席，去附近的遊牧部族帶回心儀的男子。
回到澤部後得到大祭司的認同便可隨那男子離去，獨自成家，直到誕下女童，可選擇重歸澤部。
百裏屠蘇和何畏雖在澤部隻有短短幾日時間，細心的姑娘們也給他們準備些裝飾。
清晨，苓槐便一人來到百裏屠蘇身旁，送給他一條手鏈，其實並不怎麼精致，隻是一根紅線穿著一顆眼珠大的白珠。
“這是……？”
“魚婦的眼珠，很珍貴的呢……”
“多謝。”百裏屠蘇將手鏈收進袋中，苓槐見了眼神暗了暗，似乎有些失落。暗自低頭後發現百裏屠蘇左手手腕上已經綁有一條銀色流蘇。
百裏屠蘇感到氣氛有些不對，於是拿出之前在江都集市買的用上等梨花木做的月牙吊墜，遞到苓槐眼前。
“嗯……？”苓槐有些意外，灼灼不安地接過，最後笑著道：“謝謝你……屠蘇……”
“禮尚往來。”
“也對，禮尚往來。”
這會，何畏在不遠處大聲喊叫著百裏屠蘇讓他過去，望著少年遠去的背影，苓槐深深感受到了愛意初萌——這附近遊牧部族的男子，大部分都是勇猛好鬥，身上與野獸搏鬥留下的傷疤似乎是證實了這一切，以為這樣能吸引姑娘。
而苓槐覺得，眼前這位異鄉人，隱忍沉穩，毫不張揚。若可以走進他，那一定很美妙。不過苓槐又想起那條銀色流蘇，也隻有對百裏屠蘇來說是至親至信之人贈與的才會佩戴於手上。
況且昨日她還看見百裏屠蘇十分小心地整理著流蘇，想來也應是愛慕之人所贈與的……
苓槐輕歎了口氣，看著周圍姐妹紛紛走出澤部，與相約好的男子呢喃細語，內心滿足至極。
秦泱早已在祭司之位就座，望著一對對踏著靦腆氣息歸來的族人。一對新人跪拜了秦泱後，雙手合十，秦泱閉眼嘴中念念有詞。
須臾便起身對那個澤部女子說了什麼，那女子眼中竟閃了些淚花，男子也十分無奈地站在一旁。
何畏見了生怪:“這是……？”
“商羊大人具有預知未來的能力，千百年以來澤部都受商羊大人的庇護，自然秦泱祭司是商羊大人祭司，也會學得些預知未來的能力。”苓槐在一旁道。
“最開始澤部大祭司之女尋雨與安邑首領蚩尤為結發夫妻，但因變故最終結仇而散……所以為了澤部的生存，大祭司會預知每對新人的未來，告知他們最終是與子偕老還是半途離散……新人可以選擇繼續走下去……或者是終止。”
“既然知道了結果，那還有什麼意義？”
“使沒必要的緣分不再苟延殘喘……”
沒有必要的緣分……？既然相遇了怎麼會是沒有必要的，即使艱難險阻，有心愛之人在側又如何。若風晴雪此刻在場，一定會好奇於這種秘法，拉著百裏屠蘇去嚐試。
日將暮，魚婦在粼粼水波中低吟著悠長淒涼的曲調。澤部內多了不少的新人影，圍著篝火談笑風生。不少剛剛捕到的獵物被困在柵欄內低吼。
百裏屠蘇隻身沿著長河慢慢行走，時不時扯下一片樹葉放於唇間輕奏。
“屠蘇，你怎麼不和他們一起……？”苓槐放心不下百裏屠蘇一人在這生地獨自亂晃，便跟了過來。
“隻是喜好靜謐。”
苓槐猶豫了會，緩緩開口道：“那……那條流蘇，可是你心悅之人贈送的……？”
百裏屠蘇一愣，“這流蘇是師尊所贈……”
苓槐心裏懸著的石頭放下了，轉身望向月光之下的荒岩山，呼吸著難得有點泥土芳味的氣息。
回到澤部後，大部分人都已散去。
何畏對百裏屠蘇打趣道：“屠蘇，難不成你看不出來苓槐……喜歡你？”
“休得胡說！”
“我可聽其他人說了，在他們這，如果贈送給對方魚婦的眼珠，那就是表達愛慕之意。”何畏毫不客氣，百裏屠蘇憋來半天沒吐出一個字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