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在看到門外走進來的是胭脂雪和流蘇時,小丫頭滿臉的戒備瞬間土崩瓦解,取而代之的,是滿麵委屈,滿眼淚光,“四小姐,流蘇姐姐……”
小丫頭謔的從地上站起,邊擦著眼淚邊跑了過來,最後投到了流蘇的懷抱裏嚶嚶啜泣,像個找到了可以一訴衷腸的姐姐。
胭脂雪瞧著,心中暗想,怕是流蘇在這的那段時間,兩個人相處的很好吧。
想罷,胭脂雪沒有再多做停留的看這兩個丫頭的姐妹情深,而是徑直邁出了步子,往主屋走去。
自她回王府後,這鶯玲閣應該做過一番整修的,至少重新刷上了淡泊寧靜的綠漆,屋頂上的瓦片也換上了不是最好卻也是上等的琉璃瓦。
走至門前,剛伸出手去要推門,可手還未觸到門麵,門裏頭,就已經傳來了一陣撕心裂肺的咳嗽聲。
“不是說因為暴曬而中暑了麼?”胭脂雪眉心一蹙,立刻將門推開,踏足入內。
屋子裏外如今隔了道鵝黃紗簾子,疾步挑簾進得裏屋。
一眼,胭脂雪便見到了躺在梨木雕花睡榻上的女人。
即使炎炎夏日,女人身上還蓋了很厚的被褥,無論是露出被子外的麵色,還是那隻露在被子外的那隻手,都是不健康的蒼白顏色。
沒有了吸血蠱的折磨,女人其實恢複的還算快還算好,至少一個多月的時間,就已經明顯有了人該有的模樣。
曾經形容枯槁的蠟黃臉孔,總算有了些肉,皮膚雖然蒼白,卻也不是以前難看的蠟黃,且還很是光澤細膩,那雙對胭脂雪望過來的藍色眼珠子,也有些令人目眩的神采。
顯然那段時間,流蘇確實很用心的照顧了女人。
這一刻,胭脂雪是第一次,這麼的想感激流蘇。明明是她欠下的債,卻被流蘇如此悉心的替她償還了。
當然,感激過後,剩餘的,就是胭脂雪的憤怒了。
雖然娘親身上的蠱毒已解,但常年的被蠱毒侵蝕,身子的底子早就已經不好了,吃再多的補品,也未必補得回來,何況這個傻女人曾經還為了胭博淵這個薄情郎自廢武功。
無論是身也好,心也罷,娘親都被傷的很徹底,很體無完膚。
試問這樣一個女人,還能再承受怎樣的折磨?
胭脂雪相信,就算隻是一點兒,娘親都已然承受不起了。
七姨娘聞聲而動,掀了掀眼皮看了過來,沒想到看到的不是擔驚受怕的丫頭阿珠,而是自己日思夜想的心頭肉,自己的女兒,一時間,竟有些不敢相信的苦笑起來,“看來,我又糊塗了……雪兒怎麼會來這兒,怎麼會呢……”
一句話,就已經讓胭脂雪心潮翻湧,內疚愧疚難過等無數情緒,翻滾在了一起,讓胭脂雪有點肝腸寸斷的感覺,淚水抑製不住的從眼角滑落,“娘親……”
不是她多愁善感,也不是她心太軟,而是早在之前三朝回門時,她就已經把這個女人看作了自己的親娘。隻是想歸想,她終究沒有做到。
何況,這具身子本就與七姨娘血肉相連,即便本尊靈魂已經不在,但這具身子對七姨娘這個生身母親的眷戀,是如何也切割不掉的。
所以這萬般情緒,她都是情難自禁。
聽到胭脂雪這透著濃重哭腔的一聲娘親,七姨娘莫千尋整個人都是渾身一震,旋即,便也是兩腮落淚,朝胭脂雪伸出了那隻瘦弱的手,“孩子……到娘親這裏來……讓娘親好好看看你……”
縱然聽到了自己女兒的聲音,七姨娘也還是沒有完全相信,所以她希望能觸碰,能證實這一切,並非自己的幻覺。
七姨娘的呼喚讓原本有些不敢走近的胭脂雪,不自覺的就挪動了灌鉛的步子,最後走到榻前時,再也忍不住的拉住了七姨娘那隻孤獨的手,與七姨娘同時擁住了彼此。
相擁的真實感,讓七姨娘又驚又喜,同時,又是小心翼翼,既害怕自己弄疼了自己的女兒,也害怕自己一鬆手,女兒就會消失不見。
雖然她知道自己不該如此失態,不該這樣自私的想著要去如何留住自己的女兒,畢竟女兒現在已經是嫁給了別人,但她就是忍不住,真的忍不住。
“娘親,不要再繼續呆在太傅府了,好不好?”哽咽著的胭脂雪開口說的第一句話,不是問這件事的來龍去脈,也不是噓寒問暖七姨娘的身體如何,而是提出了這樣一個放在別人家中,會讓人嗬斥嗤笑的無禮要求。
可七姨娘起先也隻是愣了愣,隨後,便是猶豫的詢問,“依照規矩,娘親是不能去王府的,這樣於理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