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鬼秦史尊輕車熟路地走進一間臥室,關好門,像一個過度疲勞者,渾身無力地重重躺在床上。時間不大,嘹亮的鼾聲響起,滾滾如雷,延綿不絕。
客廳裏,江南雁看著簡易,道:“你就在這沙發上睡吧,別試圖逃跑。我的覺很輕,一點風吹草動就能把我驚醒。如果發現你有逃跑行為,就不是胖揍你一頓那麼簡單了。”
簡易對江南雁的怨念尚未消去,聽她這麼說,看著她的憤怒目光更加淩厲。
江南雁毫不在意他的目光,道:“睡覺前,奉勸你一句,千萬別把我的話當耳旁風。”
被一個女孩如此輕視,簡易肺都要氣炸了。就算他從小到大在求學的路上不招人待見,也從來沒人這般輕蔑地對待他。他死死地盯著江南雁,目光比刀子還鋒利,恨不得紮進江南雁的心髒。
江南雁輕蔑地笑了笑,轉身進入另一間臥室,重重關上門。
仇視的目標消失,簡易頹然癱在地上。看著窗外不停閃爍的霓虹燈光,茫然不知所措。
一個多月前,他接到姐姐的電話,得知父親患了肺癌晚期。當他聽到“肺癌晚期”四個字時,隻覺四聲驚雷在耳邊炸響,把他的思維徹底炸亂。無聲無息地流淚五分鍾,他才回應姐姐,馬上回家。回家之後,他一個人陪著瘦成皮包骨的父親到醫院進行治療。治療過程中,父親的病情每況愈下。一個療程後,父親的生命走到了盡頭。父親離世的前兩天,看著輸液管不停滴落的營養液,簡易仿佛看到了父親的眼淚,不願離開、放不下家人的眼淚。他哭了,心如刀絞,淚如雨下。他無數次期望奇跡能出現在父親身上,讓這個他從小敬畏、愛戴,如今卻成為晚期癌症患者,從病魔手中掙紮出來。可惜,奇跡並未出現,父親最終離開了人世。
他從未發現,原來父親是他精神殿堂的支柱。父親離開的那一刻,他的精神殿堂,瞬間崩塌。
料理完父親的後事,在家賠了母親和姐姐短短的一段時間後,他回到了這座城市。下火車的一刻,他懷著迫不及待的心情掏出手機,要給女友方蕊馨打電話,和往常一樣向她訴苦,從她那裏獲取安慰,獲取溫暖。沒等他撥出號碼,彷佛心有靈犀一般,方蕊馨打來了電話,約他今天見麵。然而,在咖啡廳看到女友的喜悅尚未全完迸發時,方蕊馨說出讓他絕望的話——我們分手吧。
從方蕊馨的語氣中,簡易聽出了決絕之意。正因為如此,他沒做出挽回兩人之間感情的舉動。那一刻,他真的想死。
咖啡廳外,被雷擊中,如果不是想到還處於悲痛中的母親和姐姐的話,一心想死的他早就向死神妥協了。當母親和姐姐淚流滿麵的臉龐浮現在腦海中時,他猛然一驚,回神之後赫然發現自己已然被驚雷洗禮了一遍,盡管狼狽,卻並未身亡,不由得暗自慶幸。
回到租住的房子,洗了個涼水澡,疲勞的他在自己的房間昏昏睡去。哪知道醒來後,竟然出現在一個十七八歲女孩的閨房裏,而後更是發生了讓他絞盡腦汁也想不明白的事情:向來孤身一人的房東俞長生不認得自己,身邊多了妻子和女兒;粗暴的女警察,身份似乎並非警察那麼簡單;被否認的“香港回歸”曆史事件,奇怪的地方名稱呼;自己被一個小小儀器定性為“死於二十年前的人”,身份遭到懷疑;自稱是國家超自然科學部特別行動科七組組長的醉鬼秦史尊,還有江南雁口中的“奇異死屍案”……
他從沒聽說過國家超自然科學部這個部門,更不知道最近本市發生過“奇異死屍案”。一覺醒來後的所見所聞,不合理得太像夢境,他被徹底搞迷糊了。
思維混亂的簡易掙紮著從地板站起來,背著雙手,走到客廳陽台上,透過潔淨的玻璃窗,看向外麵。江南雁的房子臨近繁華街邊,陽台正對著一個商場。商場高大的正門被閃爍不停的繽紛霓虹燈光包圍。看到如此絢麗的燈光,簡易不禁怔住。
他在這個城市生活了四五年,見多了霓虹燈光,卻從未見過這般絢爛的。商場門口的燈光,彷佛電影院裏放映的3D電影畫麵,給人一種撲麵而來的感覺。如他這種想象力豐富的人,甚至覺得自己被燈光包圍,身處於極其華麗的色彩之中。商場大門上的四個大字,由無數小燈光組成,給人更加震撼的視覺衝擊。四個大字極具立體感,與之平視,那四個字好似就在眼前,觸手可及。簡易可以想象,如果仰視,一定會覺得那四個字搖搖欲墜,隨時會掉下來。
簡易雙目圓睜,如此絢麗奪目的霓虹燈,讓他大開眼界,心中感歎,現實中絕不會出現這樣美麗霓虹燈,自己一定是在做夢。
正在他試圖再次咬舌驗證自己是否身處夢境時,隻覺衣領一緊,整個人立刻向後仰到,摔在地上。倒地瞬間,他看到了江南雁猙獰的表情,暗呼不妙,急忙道:“我沒想逃……”
話音未落,雨點般的拳頭先落了下來。
江南雁的拳頭又急又狠,頓時將簡易後半截話堵在喉嚨裏。她邊打邊道:“告訴你別把我的話當耳旁風,告訴你有風吹草動我就會醒,告訴你別試圖逃跑。哈,臭小子,你夠賊!正門不走,想從陽台跳樓逃走。想法是好的,但你忽略了我的存在,就要為此付出代價!我讓你跑!我讓你跑!我讓你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