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將近,恰逢京歌金夕佳節。
大街上小孩子們手執風車,吃食或惟妙惟肖的小泥人,一邊嬉笑的玩鬧,一邊在簇擁的人群鑽來擠去,賣糖人或舉著一串串大紅冰糖葫蘆的小販吆喝叫賣聲不絕如縷,偶有幾個俏麗年輕的女郎從樓上小窗探出半個腦袋,掩著錦帕吃吃笑著,擺賣字畫的窮酸書生時而搖頭擺腦,滿腹詩意的侃侃而談,茶館裏說書先生撚著一撮長長的胡須,故作玄虛的吹噓,離奇處往往得到滿堂鼓掌喝彩,淡淡閑日好似暖暖嫩綠茶香如團團柳絮飄散翩躚。
忽然,似瓢潑大雨傾盆而下炸開一聲平地驚雷,一陣鑼鼓喧天,金雀銅鳴接踵而至,遠遠地,隻見到兩匹油光水滑的高頭駿馬撒開蹄子疾馳而來,馬鞍上兩個黑衣大褂的英武壯漢手執方天畫戟,一邊驅散喧嚷的人群,一邊大吼駕馬開道,那不大純正的蠻夷口音帶著遼闊荒原的粗啞豪邁,倒是有些不倫不類的滑稽之感。
茶館小樓裏紛紛探出一個個看熱鬧的腦袋,這便又是哪位大人物不辭辛苦的到京歌遊玩朝拜來了?八方來賀,京歌上下舉國歡慶,各國使臣攜帶公主,親眷及重禮紛遝而至,驛館別舍人滿為患,客棧生意火到爆棚,一個個腦滿腸肥的掌櫃懷揣著銀子,咧嘴笑樂開了花兒。
隨後映入眼簾的是一頂極盡奢華貴氣的純白轎輦,八個俊美陽光的美男子抬轎,月白轎頂鑲嵌一顆火紅寶珠,轎緣金縫裏滿滿嵌墜著指甲大小的白珍珠,柔光下熠熠生輝,流光溢彩,銀白繪金色霞光半橢圓轎身半敞開,輔以兩道淡紫色串珠垂纓,滾雪粉紗帷朦朧籠罩起一層迷幻碎光,其餘敞開部分皆掛細密磨砂的小紫水晶珠簾,珠子玲瓏相擊,發出清脆如鶯啼般的妙音。轎輦裏鋪設軟榻玉枕,紫檀漆木小茶幾,一壺玉瓷美酒,幾碟清淡小菜,一個美豔婢子以及傲嬌霸氣的小蘿莉。
“啪!”彩裏繪憋屈而憤懣的反手扇了碧衣女婢響亮一巴掌,捶腿都捶的不舒心,臭著一張狐媚妖豔的臉給誰看?
雁娥紅著眼眶掩住高高腫起的臉蛋,止不住的嚶嚶哭泣,她原是烏力吉巴雅爾身邊的一個得寵姬妾,而彩公主不知從哪裏得知是她向王吹的枕頭風,硬執拗著性子向王要她做了侍婢,想盡各種法子輪番折磨她。
一把泥金綃麋竹扇抬起雁娥哭得梨花帶雨的小臉,彩裏繪砸吧砸吧兩下小嘴,綃麋竹扇出其不意的狠狠扇了另半張臉蛋,雁娥的頭一下子撞到漆木小茶幾上,幾個碟子叮咚哐啷掉下全碎了,她像隻極端憤怒委屈的小獸,眼裏滿帶瘋狂,隨手撿起一個碎瓷片不顧一切的往阿彩衝去,想要撕碎眼前那張可愛無辜的笑臉。
“很對稱嘛!怎麼,你不喜歡啊!”彩裏繪穩坐泰山般言笑晏晏,指尖撚起花生米輕輕一彈,封住了她的穴道,似乎並不想這麼快就放過無趣的玩具,彩裏繪眼疾手快的卸掉玩具的下巴,小腿一腳踢在雁娥的膝蓋上,雁娥疼得眼淚直流,嗚咽著在地上掙紮。
“喲,這隻芊芊玉手還想要本格格的命啊!”危險的眸光一閃,彩裏繪又笑嘻嘻的碾斷了纖細的手骨,一隻腳用力踩在雁娥優美的鎖骨上,無情的看著雁娥想要聲嘶力竭的叫喊出來卻隻能空洞呆滯淌下淚來的模樣。那雙豔美波光粼粼的鳳眸帶著毀天滅地的恨意直直地盯著紅衣小魔女,雁娥顫抖翻滾著想要減輕一絲痛意,幾次掙紮著站起來。
“賤婢,教訓你真是髒了本格格的手!”掏出一方蘭花絲絹一點點擦拭,彩裏繪玉雪可愛的娃娃臉上暈開一抹柔和的笑容,滿心歡喜的拿出珍藏已久的一個六瓣花形的橙色小盒子,金夕節呢,也不枉費她千裏迢迢趕來京歌見卿顏了。
奢華的轎輦依舊四平八穩,不緊不慢的向皇家別館行去,隻留下百姓唏噓不已的低聲讚歎或羨慕聲。
雪粹館
花淺身穿湖藍色齊胸瑞錦襦裙,踩著小碎步蹦蹦跳跳,歡快的拿著兔子麵具轉了個圈兒,掀開嵌碧玉珠竹簾一角,探進個小腦袋四處張望一周,瞅見一抹靚麗的櫻紅色,古靈精怪的戴上可愛的兔子麵具悄悄踱步鑽了進來。
蓮生一身緋羅蹙金雙層廣綾長尾鸞袍,倭墮髻上一對紫紅琉璃珠顫枝金步搖,綰辮中間一朵層層疊疊的妃色牡丹絹花,蹙金色的梅花鈿點綴在額,嫵媚秀雅的卻月眉深深淺淺暈掃開來,唇間一點朱砂,一對景泰藍耳墜,一副長長的紅瑪瑙項鏈垂至胸間,不變的是皓腕上那隻流光溢彩的翡翠鐲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