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主要的業務對象是家庭,為他們的室內做手繪牆。但隨著我們畫室口碑的日漸增加,所以也會有不少心潮的企業來找我們。給的錢確實比單個家庭要多上好幾倍,但因為建築的大型化,我們必須搬著梯子或者繩索進行繪畫。很累。要是再遇上難伺候的主子或者習慣拖欠我們這種農民工工資的雇主,更是淒慘。
就比如,剛才那個吹毛求疵的女人。
我畫了四年的手繪,還從沒遇上過這麼難纏的人。
先不說顏色,就單單手稿,我已經改了第十七次。他們是一個廣告公司。在CBD中包下了一整樓作為他們的根據地。
因為剛剛創業,野心很重。希望我們在外樓牆壁上畫上一隻大型的鯊魚。要求就是看起來要很野性。
我點頭答應。畫動物,簡單。
沒有兩天,稿子就畫好了。交給他們審,一會兒覺得尾巴翹的不夠囂張,一會兒覺得應該多加一顆鯊魚的牙齒。
我怒,尾巴的弧度從1.4厘米變成1.41厘米的區別在哪裏?!牙齒的數量從15顆加到16顆不覺得那嘴裏會很擠麼?
我不知道學繪畫的人是不是都和我一樣的毛病,就是把每一副作品都當成孩子來養。畫的美,畫的漂亮使我們努力的終極目標,但無論畫出什麼,起碼不能畫出怪物。我不能忍受我畫出來的東西不符合常理,不能忍受隻聽客戶的想法而違背事物的規律性。就像,即使改了17遍,我依舊不能畫出那人希望的大頭鯊魚。於是……我親手毀了我的作品,就在剛才……
哎……
“歐陽米貝,你別給我裝死!”
神智立刻被這第二發衝擊的怒吼猛地收回來……我回神,聽著老李在電話裏的怒氣衝衝。
“啊?歐陽米貝,你膽子肥了是吧你,啊,還敢罵客戶?!!”
“知道那是我們的金主嗎?你玩什麼有個性?”
我把聽筒遠離自己的耳朵一段距離,等到裏麵那聲音沒那麼瘋癲了我才重新把電話扣在耳朵上,滿是委屈的強調,“老板大人,是她先說咱們畫室沒素質,改不好她要的稿子。”
“沒素質怎麼了?有錢不就行!你不知道兩個月咱畫室沒有入過賬啦?!”
我哭,嚶嚶嚶。
我當然知道,我都兩個月沒見到人民幣了,能不知道麼我。媽的我現在已經窮困潦倒的連擦臉的乳液都沒錢買了,這北京城火熱的太陽可是能把臉曬壞的呀!
我慢悠悠的走到了路口。
抬頭,一眼掃見麵朝我的綠燈還剩三秒。雖然情緒低落,但喜歡抓住萬物尾巴的純真本質卻依舊沒忘。
眼看黃燈閃了,我邁著大步就衝了過去。
“我就是知道我們偉大的貝貝畫家辛苦才舍不得呀!可你說說多可惜啊。”老李的聲音嗡嗡的,後麵的話已經有些聽不清。
我現在沒時間理他,老子正和時間賽跑!
當時我還沾沾自喜呢。我想,你看,我是行人啊,不怕扣那6分,隨便闖唄。
於是沾沾自喜的我,闖到一半,就光榮的躺在了人行橫道上,然後身邊就多了嘰嘰喳喳甚至尖叫的聲音,最突出的是一個粗狂老爺們的聲音,“姑娘,你沒事吧!”
哼,沒事能躺這麼,怪冷的!
我是撞了腿,又不是傷了腦子!
但然後,來不及臭貧。我就因為受驚過度,終於沒挺住——昏了過去。
毀了單子出了車禍。
我含淚。
媽的,老娘真是太倒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