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草對謝洛白的渾然不覺有些無語,敷衍著答應了一聲。
說來也巧,夫婦二人剛剛回到凝碧閣,打算去看看兩個孩子再入寢,便見一個陌生的女人跨進了育嬰室。
自從回到虞園居住,凝碧閣裏外都被溪草洗了一次牌,而為了怕旁人對孩子不利,謝夫人每次過來,也隻帶知根知底的素菊。
那女人身形苗條,著一身珊瑚紅襖裙,顯然不是凝碧閣中人;然看她的動作,對凝碧閣的環境又分外熟悉,莫非是亞曆克斯埋伏在虞園中的暗棋?
謝洛白抬手示意溪草站在原地,自己則脫了鞋慢慢朝對方靠近,就在二人距離不過三尺時,他一個猛撲從背後鉗住對方的脖子,然那女人也不是手無縛雞之輩,很快扭身反轉,月光下,濃烈明媚的五官分外鮮明。
看到謝洛白有些尷尬收了手,溪草也飛快跑過去,把地上的女人一把扶起。
“抱歉,黃少校,我們沒有認出你……”
黃珍妮耳根發燙,向來爽利的性子竟透出幾分扭捏。
“怎麼能怪二爺和少夫人呢?是我……穿得太奇怪了。”
大抵因為害羞,說這句話的時候,黃珍妮聲音比平素都多了幾分輕柔。盡管已是刻意平息內心的起伏,溪草發現她藏在襖裙廣袖下的手還在微微顫抖,不由笑道。
“黃少校這樣穿頗有味道,和難看二字是怎麼都扯不上關係的!”
“是嗎?”
黃珍妮漲紅了臉,有些張惶地抬起臉,溪草本來唇角還噙著一絲笑意,可就在這一秒,漸漸地僵在了唇口。
剛剛的抬眼,黃珍妮第一眼本能地就望向了謝洛白。
溪草心中不舒服,謝洛白卻渾然不覺,對黃珍妮道。
“女人就要有女人的樣子,別老是喊打喊殺,萬一把何湛嚇跑了,二爺就對不起你阿爹的托付了。”
聽了這句話,黃珍妮本還清潤的雙眸霎時收斂,她扣靴站定,向謝洛白和溪草敬了一個禮。
“既然二爺和少夫人回來了,那我就不上去看小少爺和小小姐了,明日我再過來。”
黃珍妮姿勢和敬禮都標準地無可挑剔,然那女性化的襖裙卻因為這分外嚴肅的動作顯得滑稽,可溪草卻根本笑不出來。
帶著心事看完一雙孩子,回到兩人的起臥套房,溪草劈頭蓋臉就問。
“黃珍妮她阿爹不會把女兒托付給你了吧?”
謝洛白脫下軍裝外套,扔在床上,又去幫溪草解下旗袍外罩的風衣,隨口道。
“是啊,那年她阿爹不行了,我去黃家探病,他握著我的手懇求我幫忙照看女兒。已是彌留之際的老人,我還能說什麼。
知道這位山寨出生的女孩子有意去軍隊,隻是彼時蓉城軍隊拒絕女子入伍,即便黃珍妮女扮男裝考入日本軍校,且已經順利畢業,舅舅還是不鬆口。於是我去舅舅麵前舉薦了她,雖廢了一番力氣,可黃珍妮也爭氣。就是這樣。”
還就是這樣!
聽著謝洛白輕描淡寫的描述,溪草都要氣死了。
“你是真傻還是裝傻,黃大叔把女兒托付給你,顯然不單單是請你幫她解決生計問題!”
“是啊,所以看出何湛對她有意,我也極力撮合了。”
謝洛白絲毫沒有意識到自己的忽略,本來這個發現溪草打算閉口不談,可是女人的直覺,讓溪草對黃珍妮一反常態的女裝打扮和那首當其衝投來的目光咯噔不已。
“還記得我上次和你提起的黃少校那隻很寶貝的鐲子嗎?”
迎著謝洛白稍顯困惑的目光,溪草斬釘截鐵地吐出四個字。
“是你送的!”
謝洛白蹙眉,明顯被小妻子的控訴弄得有些手足無措,他正要說什麼,溪草已是恨鐵不成鋼地屈指扣他的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