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英國人投資失敗,撤離華夏市場的遺留物,謝信周當初把麵粉廠買下來,準備改造成電機廠,發展蓉城工業用,可後來這個計劃擱淺了,那麵粉廠就暫時空置下來。
後來謝旌文接手了施維武手頭的工作,施維武就派黃定邦暗中指導他,做假批文,又利用在謝信周房裏侍疾的機會,偷蓋他的私章,瞞天過海,悄悄地從軍政府撥了款項,將麵粉廠重新收拾起來。
謝旌文天天忙活到深夜,就是為了籌備這件事。
“麵粉廠附近都是荒地,新修了一大群圍牆,把地盤擴了整整兩倍,裏頭的建築都還沒成型,但可以看出修了塔樓、崗亭,機械設備沒見一樣,倒是倉庫裏屯了不少糧食……不像個兵工廠。”
謝信周和劉副官對視一眼,背脊隱隱發寒。
兵工廠根本隻是個幌子,施維武真正的目的,是在蓉城附近建個軍事基地,暗中屯兵準備攻打蓉城,蓉城裏屯兵不過三千,而離蓉城最近的營地,也有五十幾公裏,等救兵調過來,軍政府可能已經被攻下了。
謝信周十指捏得泛白,從齒縫中摒出一句話。
“我要當麵審問施維武。”
溪草一個箭步跟上去。
“舅舅,我可以跟您去嗎?”
她的孩子還捏在施維武手上,她一定要得知兩個孩子的下落,謝信周回頭看了她一眼,點點頭。
軍政府的專用審訊室裏,燈光幽暗,施維武麵色平靜,筆直地坐在椅子上,他左手中彈,經過簡單的包紮,血是止住了,可手腕已經廢了,軟塌塌地垂在褲腿邊。
此刻,謝信周與這個合作多年的老友之間,已經恩斷義絕,沒有半點惋惜,他隻想趕緊找到人質,好把施維武徹底處理幹淨。
施維武看了一眼劉副官遞過來的認罪書,牽動嘴角冷笑了一下。
“我不過是給旌文提供了一條思路。但所有的批文,蓋的是您的私章,簽的是名謝旌文的名字,大帥怎麼能把罪名全部扣在我頭上?我要求上軍事法庭,公開申辯。”
謝信周看著這條狡猾的毒蛇,眼睛裏幾乎要噴出火來。
“殺你,不需要公審,那些批文,我也可以全部毀掉,施瑩和施昆現在還在牢裏,你是個軍人,知道我們裏頭的手段,不想你的一雙兒女受苦,最好老實交待長纓和長安的下落。”
施維武沒想到東窗事發得如此快,他雖然失敗了,可依舊淡定。
“你是可以殺我,也可以折磨我的兒女,但就憑你手裏的證據,名不正言不順,這樣對待你的參謀長,未來親家,軍中難免物議沸騰,人心惶惶,不能服眾,遲早還會出第二個我。”
謝信周幾乎要忍不住,拔槍崩了施維武。
這人確實狡猾,他在做這一切的時候,之所以要拉上謝旌文,就是為了讓他背鍋的,批文固然可以毀滅,可經手這些批文的人,都知道是謝旌文做的。
而且蓉城是講法律的地方,施維武反叛,他的兒女卻是無辜的,最多成為政治犯,動用私刑折磨他們,會引來太過非議和口誅筆伐,一些和施家交好的將領,也會站出來說話。
施維武現在,竟成了個刺蝟,雖然將他囚住,卻不知從何下手。
“舅舅,放了施瑩、施昆吧!”
一直沉默地坐在謝信周旁邊的溪草,突然淡淡開腔,謝信周幾乎以為自己聽錯了。
“什麼?你要放了他們?”
溪草的眼睛,定在施維武無所畏懼的臉上,寒光湛湛。
“沒錯,有句話叫做打狗要看主人,可如果是喪家之犬走在街上,又有誰會幫它們呢?況且,還是曾經到處咬人的惡犬。”
她突然挑起一絲莫測的微笑。
“施參謀長,據我調查,你的女兒和兒子,從前可沒少仗著你的勢作惡。施瑩在學校裏,曾用胸針劃花蔡家小姐的臉,寒冬臘月,把陳家女兒推進水池,害她落下病根,嫁人後無法生育,而施昆則更加惡劣,被他折磨死或是欺辱自殺的少年,可不止一個兩個,這些受害者的家人,早就恨不能把他們拆骨扒皮了,如果沒了你的庇護,我想,他們一定活不過三天,且會死得極慘,但這一切,都是他們咎由自取,和謝家可沒有半點關係,你覺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