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氏治下嚴苛,平素把謝信周的後宅管理得服服帖帖,極少給人笑臉。這下竟對三姨太溫言以對,還沒有責罰,不過是剝奪了三姨太的侍疾權,三姨太不僅無話可說,而且還對溫夫人生出感激之情。
“一切聽夫人吩咐。”
溫夫人滿意的點點頭,又對喬大夫和亞曆克斯道。
“今日多有得罪,旁人我信不過,今後大帥的病症還請兩位和鄭大夫多多操持。”
不想她竟信任鄭金花,在在場人神情各異中,謝旌文失聲欲製止,哪想竟被溫氏厲聲打斷。
“閉嘴,你還缺乏曆練,你父帥的事,在他未康複的這段時間,就不要參合了!還有你那未來嶽家,近來也少和他走動,我看養出施昆那樣的逆子,施家的品行和家教很有問題,那施瑩是否能入謝家的門,還是未知!”
謝旌文不可置信地望著母親,還以為自己聽錯了,可溫夫人後麵那句話,更給了他致命一擊。
“好了,就這樣吧,其他人都散了吧,溪草陪我走走。”
言下之意,自是有話和溪草說。什麼時候,溫夫人竟開始對敵對的外甥一家喲了改觀,而且對這個劣跡斑斑的女人起了信任之心?
謝旌文簡直不知道怎麼形容自己的心情,他目瞪口呆地看著溫夫人把手微微一抬,溪草便從善如流地走過去,畢恭畢敬地把她從椅子上扶起,直到二人的背影消失在點翠軒月亮門之外,他還沒有回過神來。
“旌文雖不成氣候,可從小性子溫馴,斷不敢起謀逆之心。他這些變化,全然是因為和施家定親,保不定是施維武那個狗東西在他耳邊說了什麼,才讓他這般妄自尊大,不可一世!”
虞園小徑,溫夫人踩著雨後的落葉,聲音中說不出的疲憊。
旁人母子吵吵鬧鬧,到底血緣親情,可外人插嘴,就變味了。溪草不好說什麼,逐沒有接話,隻聽她歎息一聲。
“這傻小子,被人利用了,還傻乎乎替人數錢。從前你舅舅欣賞洛白,我還不服氣,現在看來,關鍵時候,別說撐住大局,就是眼觀八方,明晰是非的能力都沒有啊!”
女人最了解女人,更何況兩人從某些方麵還有相似之處。
溪草讀出了溫夫人的示好之意,於是也不再遮掩。
“旌文本性自是不壞的,隻是並非將才,而舅舅手下的將領們哪一個是吃素的,將來要是旌文繼承了舅舅衣缽,隻怕也是舉步維艱,但令文則不同,洛白和我說他才兼文武,又頗有壯誌,隻要再多些曆練,添些軍功,就可以接舅舅的班。至於旌文,就算不給他實權,隻掛個虛銜,有令文坐鎮,也可以做得富貴閑人,逍遙度日。”
她一麵說出謝洛白的意圖,一麵觀察溫夫人的表情,她垂眸沉默著,臉上不見對謝洛白插手自己事務的反感,但表情依然有些掙紮。
兩個兒子都是她十月懷胎掉下來的肉,溫夫人絕不會厚此薄彼,按她原本的想法,便是驅逐了謝洛白這側臥之塌的猛虎,再把謝信周治下的地盤,以南北劃分給兩個兒子。
可是現在看來,正如溪草所說,謝旌文能力不足,耳根子又軟,這江山交給他,遲早也要被人謀奪了去。
溫夫人歎了口氣。
“你和洛白考慮得很是,可是你們這些孩子,又怎麼明白我做母親的心?如果是像你們長纓和長安那樣,由哥哥繼承家業,保護妹妹,自然是美滿不過的,可旌文是個男人,又是長子,讓他活在令文的羽翼之下,他心裏豈不覺得窩囊?這樣嶽家也會看不起他。”
謝旌文若肯安享富貴,自然皆大歡喜,偏偏他能力不足,又有爭權之心,溫夫人一個內宅女子,又作為母親,比起家國大局,她更顧及兒子的感受,總想一碗水端平。
出發點不同,很難以達成共識,再勸下去,恐還要引人反感,溪草於是不再說什麼,借口要去看謝夫人和孩子,告辭往鴛鴦廈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