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草沉默半晌,才合上鏡子。
“希望咱們這次用不上它。”
凝翠閣後接竹林,非常涼爽,兩個孩子又被謝夫人帶走了,沒人吵鬧,溪草躺在謝洛白懷中,一夜好眠,第二天才要正式去見謝家人。
溫夫人在水榭的宴會廳給他們準備了接風宴,蓉城不像雍州那麼時髦,穿舊式衣裙的人居多,謝洛白換了家常長衫,溪草亦是一身繡金絲桃的對襟襖裙,挽著蝴蝶髻插著簪。
打點謝家親眷關係這種事,何須謝洛白提點,溪草這般玲瓏通透,早已準備妥當,她根據每個人的喜好,都備了禮物,連謝信周的幾個姨娘都沒落下,姨娘們收了進口的珠寶首飾,表情都很歡喜,似乎覺得這位表少夫人很會做人。
隻有謝信周夫妻表情十分平淡,謝信周坐著輪椅,他旁邊那個和謝明苒眉眼有幾分相似的貴婦人便是溫氏,溪草向舅舅、舅母行了禮,才發現謝信周穿著雙非常肥大的拖鞋,有幾處的手指關節紅腫得好似蘿卜。
聽說謝信周犯的病是痛風,看樣子不止手指,他的腳趾恐怕也已經腫得非常嚴重,這病一般不致命,可是犯起來卻是疼得打滾,若是到了骨質腐蝕的程度,腎髒也可能受損,危及生命。
“痛風不算什麼病,可實在是折磨人,我身邊倒是有個姓鄭的大夫,是前朝禦醫,在淮城這一年也算小有名氣,不少達官顯貴都爭相找她治病,不如我讓她替舅舅開個方子試一試?”
謝信周和溪草最後一次見麵,還是提謝洛白提親被拒之門外,而那時她的身份還是陸雲卿,謝信周雖然惱怒,但對自己的侄女總是心軟,誰知後來情況反轉,他才得知溪草的真實身份。
“這個前朝小格格,混跡過青樓,當過洛白的間諜,攪得雍州華興社天翻地覆,又和漠城的保皇黨周旋,著實不簡單,這樣厲害的女人娶回家,降住了是助力,若生了異心,那可是不得了的事。”
妻子溫氏曾在謝信周耳邊頻頻感歎,而謝信周也把這些話聽了進去。
至於大姐謝信芳對溪草的喜歡,他則不以為然,這樣的女孩子,口蜜腹劍的本事還小得了嗎?單純的大姐,太容易被騙過了。
“不必了,我已經請了蓉城的名醫來看過,吃著他開的方子,那大夫說,藥吃雜了不好。”
謝信周毫不猶豫地拒絕了,溪草就知道事情沒那麼簡單。
在帶兵打戰方麵,謝信周是極其信任謝洛白的,可在某些事情上,他和謝洛白政見卻不一致,比如當初謝洛白插手東北和淮城的事,謝信周就很不讚同,可侄兒卻把他的反對置若罔聞。
然這僅僅是鬧得不太愉快,令謝信周真的心生警惕的,卻是樓奉彰準備複辟時,蓉城和雍州聯合發表的那份起義聲明。
那聲明,並沒有經過他本人的同意,那時他正犯痛風,躺在床上忍受疼痛,黃珍妮拿著謝洛白拍來的電報求見,卻被溫氏以大帥突發頑疾無法見客為由,拒之門外。
淮城那邊事態緊急,其他軍閥都在觀望蓉城謝氏的態度,黃珍妮也是個剛猛的性子,居然越俎代庖,不請示謝信周就私自發了通稿,事發後,謝信周氣得幾乎要槍斃黃珍妮,又是謝洛白拍來電報,說黃珍妮乃是奉了自己的命令才如此膽大妄為,舅舅要算賬,就算在我頭上好了。
謝信周又氣又無奈,狠狠發了一通脾氣,到底不能拿謝洛白如何。
畢竟蓉城的半壁江山,都是他這個大侄子打下來的。
溫氏就適時地道。
“大帥別忘了,曆史上曾出過個殺兄弟奪父位的李世民,我擔心某天洛白也……我們的兒子再不成器,你這當父親的,好歹也得保他們一條命啊!”
於是就在謝洛白準備回蓉城的不久前,謝信周替兒子謝旌文作主,和參謀長施銘的長女施瑩訂了婚,而謝令文,則和蓉城商會會長的女兒交往了。
局勢在悄然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