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亮的湖麵盛著漫天星鬥,風湧過,層層疊疊的蘆葦塘,飄出魚湯的香味。
龍硯平先盛了一碗給溪草,她隨便吹了吹,就開始大口喝湯吃肉。
龍硯平擔心地看著,忍不住提醒。
“小心魚刺。”
溪草朝他一笑,沒有放鹽的魚湯,有點腥氣,不過對餓極了的人來說,真是異常鮮美。
看她吃得香甜,龍硯平這才安心,自己盛了一碗。
兩人吃飽肚子,手腳剛恢複了些力氣,就聽到外頭嘈雜起來,水聲伴隨著悉悉索索的蘆葦葉聲。
龍硯平溫軟的麵容一瞬緊繃起來,迅速起身去查看,溪草也連忙跟了出去,風聲將遠處汪文潔的咒罵斷斷續續送了過來,蘆葦間隙中,依稀可見馬燈的亮光。
“糟了,他們弄到船,追過來了。”
估計是有漁民從鎮上趕回來了,看那光亮的方向,汪文潔包的船還不止一艘,看樣子,他是誓死要進蘆葦蕩裏搜捕溪草。
“我們必須馬上離開。”
龍硯平把自己的手槍遞給溪草。
“聽洛白說,你槍法還不錯,如果他們追上來,你就開槍。”
說畢,他走到船頭拾起長篙,用力一撐船身,擦著蘆葦葉駛離了原地。
“他們一定以為你會逃往淮城,所以我們得往反方向走。”
溪草很讚同龍硯平的話,她知道他的反偵察能力很強,並且對他已經是完全信任了,她爬到船尾,手中握著那支手槍,警惕地盯著身後的動靜。
好在湖麵很廣,蘆葦叢很大,他們沒有點亮馬燈,汪文潔那兩艘船,要在暗夜的蘆葦蕩裏搜尋他們,並不容易。
轉了半天沒有抓到人,汪文潔在船上氣得發瘋,這斯文敗類,頭一次露出了失控的狂態,他開始命令手下對著四方的蘆葦蕩掃射發泄。
“趴下!”
槍聲一響,龍硯平耳尖聳動,丟開槳飛撲過來將溪草按在自己身下,小船失去了掌舵人,就自行在水中慢慢地漂。
疾雨般的槍聲持續響了七八分鍾,終於消停下去,溪草知道,對方的子彈打完了,心中大石墜地。
她剛想叫龍硯平放開她,卻聞到一股濃重的血腥,濕熱的液體隨之滴在她臉龐上。
溪草心中一驚,轉過身來,龍硯平已經捂著肩膀坐了起來。
龍硯平不太走運,撲過來保護溪草的時候,被流彈擊中左肩,借著月光,溪草看見他的襯衫被血浸透了一片。
“你受傷了,必須把子彈取出來。”
溪草開始翻找船上有沒有可用的工具,龍硯平卻搖頭,撐著膝蓋起身出去劃船。
“一點小傷,先離開這裏再說。”
溪草沉吟了一下,還是決定尊重他的意見,畢竟汪文潔若是緊追不放,他們都活不了。
龍硯平重新握住長篙,左肩的刺痛卻讓他不禁蹙眉,隨即一隻雪白的手將他的左手拉開,堅定地握在原本的位置上。
“我來當你的左手,我們快走!”
龍硯平愣了愣,終究沒說什麼,隻是背過身專心劃船,他和她,手握同一支長篙,一處使勁,他手中的篙似乎有了脈搏,跳動著她掌心傳來的溫暖。
落在水中的星輝,一點點被船槳劃開,撥碎,當紅日從天邊探出半個頭,金光慢慢在湖麵鋪開,不知是汪文潔放棄了追捕,還是龍硯平的反其道行之生了效,他們身後已是風平浪靜。
水鳥展翅掠過,蘆花漾起清香,小船在靜謐的湖麵悠然緩行,兩個累得精疲力竭的人倒在甲板上。
稍作休息之後,溪草馬上開始研究怎麼幫龍硯平處理傷口。
他襯衫上的血跡已經幹涸,凝固成了深褐色,溪草拿匕首將發硬的布料挑開,連粘著龍硯平的血肉一同被撕下來一大塊,她看著都覺得鑽心地疼,連忙抬頭,抱歉地看了龍硯平一眼,卻沒想到對方也正望著她。
深邃幽黑的眼眸,蘊著水光,柔情似乎快要溢出來。
這眼神,和謝洛白注視她的目光一般無二,讓溪草驀然心驚,但她很快便覺得這念頭荒唐至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