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心公則如燭,四方上下,無所不照。
謝洛白從不認為自己是個大公無私的人,他自詡權欲膨脹、野心極強,總想做掌握全局的操棋者,可有了溪草以後,他發現自己在這世上,有比這些東西更強烈的渴求。
比如,那種溪草所說的栽花品茶的小日子,他每天都能握住她軟軟的小手,在日落的街頭地漫無目的地散步,在沒人察覺的時候,低頭吻她帶著甜香的唇。
她的向往,早已慢慢地成了他的向往。
可前提是,華夏結束沉浮,山河不再滿目瘡痍。
這是軍人注定要完成的使命,如果必須舍棄一方,他沒有選擇。
謝洛白抬眸,平靜地道。
“先解決樓奉彰,等淮城大局一定,我親自去找他們。”
此起彼伏的啼哭聲讓溪草從睡夢中驚醒過來,隔壁床的金嬤嬤已經翻身起來,將小搖籃裏的嬰兒抱起來,笑道。
“是哥兒餓了,這一哭起來,妹妹也跟著起哄。”
不知道為什麼,催奶的補品也沒少喝,溪草依舊沒有什麼奶水,兩個孩子都要靠牛乳喂養。
未園前主人鬧分家,所以將園子亦隔兩半,中間有一道小門,上著鎖,溪草搬來前麵,龍硯平還在末角修葺了一堵圍牆。
留守的護兵都住在前院,沒有人察覺後院這幾間隱蔽的小廂房有人居住。
金嬤嬤熱了新鮮牛乳過來,由溪草親自喂了,又抱著他們搖了半晌,兩個孩子才漸漸安靜下來。
算起來,這已經是她秘密藏匿在未園的第六天了,跟著她回來的兩個護兵都是身手極好的,一個負責安全,一個負責物資供應,護兵每次出門,都會買一份當天的報紙回來,通過這些零碎的報道,溪草大體也能了解淮城的局勢。
司法廳廳長汪邑提出將保留君主一事寫入憲法,隨後他即遭槍擊身亡,修改憲法一事擱淺。而東北胡家聲明樓奉彰隻要複辟,東北立即宣布獨立,原定的登基大典沒能如期舉行,樓奉彰的專車前往總統府時,被遊行學生和工人圍堵,還有一幫道上“兄弟”給學生保駕護航……
樓奉彰迫於壓力,釋放了行政院官員,轉頭卻又命令調查策劃遊行的淮城黑幫和商界霍家,誰知他的兒子樓元煊卻站出來表示為此事負責,並公開反對樓奉彰複辟行為。
兒子的倒戈,給了腹背受敵的樓奉彰致命一擊,他怒火攻心,痰迷心竅,突然昏倒在政府會議廳裏,隻不過這次不是裝的。
一切淮城的消息,似乎都透著曙光,唯獨謝洛白,依舊下落不明。
溪草拍著懷裏的孩子,徹夜無眠。
樓府此刻,已是亂成了一鍋粥,鬧事的學生和記者堵在門口,要不是有維持秩序的警察守著,恐怕已如潮水般湧了進來,樓奉彰那十幾房姨太太們起先隻覺得不能出門逛街、打牌,日子過得十分苦悶,到後來樓元煊的表態和展錦榮的不表態,讓她們也嗅到幾分局勢不妙,心下都慌張起來。
再後來,護兵在側門邊抓到了扮成女傭準備出逃的十三姨太和十五姨太,人扭送到樓奉彰前時,她們兩人藏在衣服裏的金銀細軟滾了一地。
“總統,我們錯了,我們倆年輕膽小,被這大陣仗嚇著了,我們發誓和總統共存亡,絕不再逃了,總統,您就饒了我們吧?”
兩張如花似玉的臉,哭得梨花帶雨,叫人看著心疼,對於曾經嬌寵的枕邊人,樓奉彰卻連看都懶得看一眼,對史姨太擺擺手。
“處理了吧,。”
十五姨太當場就嚇癱了,而十三姨太還不停地掙紮哭求,樓奉彰煩躁地床邊的抽屜裏取了手槍,對著兩個女人的腦袋砰砰放了兩槍。
“就埋在花園裏,別讓外頭的人知道!現在可不能傳出更多負麵新聞了。”
樓奉彰交代完,麵無表情的護兵就拖著十三姨太和十五姨太的屍體出去了,大理石地板上頓時蜿蜒出兩道血線。
另外幾個姨太太就站在一旁看著,個個俱是渾身冰冷,手足發軟,連樓奉彰最信任的史姨太,也不由麵色慘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