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爺,火車上,可沒人和我提過這茬。”
謝洛白沒耐心和她東拉西扯,溪草見他眉心微蹙,連忙搶過話頭,對辛紅鶴笑道。
“十姐別擔心,我家大姐和向詠育的那雙兒女很是不合,到時候,你隻需尋個由頭,挑著他們鬧一場,就可以裝作負氣出走,到我這裏來小住,向詠育若是上門來尋,由我來應付。”
辛紅鶴聽聞,這才眉開眼笑,點頭道。
“這個主意好,府上的廚子呀!正合我意。”
殘陽褪盡,淮城各處亮起霓虹燈,沈家那座氣派的新宅,朱漆大門從裏頭推開,沈督軍帶著沈夫人裏頭走出來,司機已將車子開到門口。
兩人剛上車,對麵茶館裏那兩個嗑瓜子說閑話的兩個男人立刻起身,裁縫鋪裏量衣裳、小飯館裏獨酌的客人同時也追了出來。
他們都是樓奉彰派來監視沈督軍的探子,聚在一處打了個照麵,就各自或騎自行車,或叫人力車,悄悄跟上了沈督軍的車子。
等人都走了以後,沈宅的後門這才開了,門裏走出來三個人,一位身量頗高,麵相斯文的長衫老先生,和個身材瘦削的八字胡西裝青年,挽著位穿絳紫旗袍,披針織坎肩的白發老嫗,爬上早已等待多時的三輛黃包車。
西裝青年,便是換了裝的沈洛晴,沈督軍夫婦隻不過是在年紀和外貌做了改動,而她,卻是連性別都換了,辛紅鶴特地在她的西裝墊肩裏塞了料,讓她看上去身形更接近男人。
謝洛白早已找好兩名和沈督軍、沈慕貞身形相似的替身,在辛紅鶴鬼斧神工的易容術修飾下,騙過探子很容易。
兩個替身坐著車,前往總統府,去找樓奉彰要一張出城的通行證,非常合情合理。
而此事一定也在樓奉彰意料之中,他約莫會裝病重,閉門不見,“沈督軍”夫妻吃了閉門羹,再回到沈宅,發一通悶火,無計可施。
一切都在計劃中。
謝洛白將兩張火車票,一隻藤皮箱子遞給他們。
“何湛已經在火車上等著你們,一等座和二等座都定了,為了掩人耳目,你們先去二等座,那裏人多些,不打眼,等出了淮城,你們再換一等座,整個車廂都是我的人,很安全。”
雖然這個兒子忤逆張狂,從來都不讓沈督軍順心遂意,但關鍵時刻,他卻又比任何人都可靠,一切安排得周到妥帖,沈督軍心中感動,即便已經知道,老夫人的死訊是謝洛白誆騙了他,沈督軍也發不起火來。
扮成車夫的護兵剛準備拉起車,沈督軍突然伸手握住兒子的手。
“老二,要不你帶上溪草,和我們一起走吧,淮城的局勢,你們是留不得了,樓奉彰一心想要你死,但隻要回到雍州,我們沈家的地盤上,任何人都拿咱們父子沒辦法,你如果在淮城出什麼事,以後我的家業要交給誰?”
沈慕貞身子一僵,聽沈督軍的意思,是絲毫沒有考慮過讓沈洛琛繼承他的位置,同樣是親兒子,沈洛琛如今也很成器,偏老頭子眼裏就隻有一個謝洛白。
她真是巴不得謝洛白死在淮城,好在謝洛白如她所期待地,並沒有回應沈督軍的真情流露。
他把手一抽,笑道。
“雍州巴掌大的一塊地方,我還看不在眼裏,你的家業你還是自己守著吧,用不著替我操心。”
沈督軍難得表露父愛,卻被謝洛白一番不中聽的話堵得無言以對,加之沈慕貞怕死,急忙催促。
“督軍,千鈞一發之際,有什麼話,等到了雍州,再發電報說吧!”
沈督軍哼了一聲,奪過箱子,示意護兵拉車,不再理會謝洛白,最後一輛黃包車經過時,沈洛晴擔憂地探出頭來,囑咐道。
“洛白,一切小心。”
謝洛白目送三人離開後,側目對斜倚在門欄上的人道。
“等‘督軍’從總統府回來,你就該回向家了,記住大姐告訴你的事,有情況就打電話到官邸來。”
他身後儼然是另一個“沈洛晴”,隻是神情不似她那般溫柔沉靜,她不太情願地裹了裹那條檀香色的流蘇披肩,胡亂點了個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