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物館正展出美國人收藏的世界名畫,對此我極有興趣。然而,當我麵對畢加索的一幅油畫津津有味且大言不慚地談論畢加索的藝術特點時,兩個女孩卻爭起恐後地跟我說起有關這位藝術大師的軼聞趣事,這反倒使我覺得自己孤陋寡聞,不便開口了。
館內的賣品部不賣食物,怕是不鼓勵遊客在裏麵隨便吃東西。到了正午時分,我勸孩子出去吃飯,可她們都說不餓,不肯走。由她們興致勃勃地走遍包括璽印、玉器在內的十多個陳列館後,已是下午兩點三十五分了,我們竟在這裏待了三個多鍾頭。
走出開足了冷氣的博物館,外麵是白光刺眼的大太陽。走到西藏路,趕緊帶孩子走進冷氣襲人的快餐店。當我們不慌不忙且悠閑自在地享用著美式炸雞和冰鎮飲料時,一位訓練有素的服務小姐走到我女兒身旁,笑容可掬地問她是否喜歡吃肯德基之類的問題。這時候,我女兒用她從學校裏學來的普通話逐一作答,其神情異常嚴肅。那位小姐得知我女兒的生日後,不無幽默地說,你是三月份生的,我是十一月份生的,你比我大,可孩子卻繃著臉,默不作答。我不明白她是沒聽懂那句話的意思,還是覺得那句話沒意思。道別時,那位小姐送她一枚逗人的方形“奇奇”掛飾,見了這個東西,她才眉開眼笑了。“奇奇”是肯德基的吉祥物,她是早就知道的。
吃了這頓早過了中午的午飯,已是下午三點半了。女兒飯後乘車要暈車的,所以我們步行前往自然博物館。外麵還是大太陽,我們都走得汗流浹背。米薩攙著我女兒的手,一臉堅忍表情。幸虧今日有她作陪,我女兒也顯得格外堅強,無絲毫怨言。
走到自然博物館門口時,賣票的催我們趕快進去,因為此刻離閉館時間,隻有半小時了。十年前我來這裏時,覺得這座建築宏偉氣派,可現在卻感覺尋常。盡管那條長頸恐龍的全套骨骼高高掛在大廳中央仍引人注目,可館內光線暗淡,設備陳舊,不說沒冷氣,連電扇都沒有,比起上午參觀的上海博物館,就顯得簡陋寒酸了。然而,這兩個女孩對此卻毫不在意,竟也是興趣濃厚地觀看那些動物標本或植物種子。
走進海洋館,看到那些奇形怪狀的熱帶魚,兩個女孩都格外興奮。這時候,我也驚訝於海馬竟黃得如此透明,熱帶魚竟藍得豔麗而發亮。我對海洋動物知之甚少,因此不得不虛心聆聽這兩個女孩對它們的各種議論。我猜她們知道什麼魚叫什麼名字,以及它們各自生活在深海區還是淺海區,是從電視裏看來的。館內遊客稀少,顯得肅穆寂靜。孩子來回走動,反複觀看,竟覺得自由自在。若不是閉館時間到了,怕她們在這裏也要看三四個鍾頭呢。
最後一個目的地是外灘。馬路上依舊炎熱,幸好兩旁的高樓已拉長了影子,曬不到太陽了。我要讓孩子站在外灘上看一看黃浦江,也看一看黃浦江對麵的東方明珠塔,可她們已是滿臉倦意,步履艱難了。幸虧外灘離此地隻一箭之遙,孩子能勉強走到那裏。站在寬闊整潔的江堤大道上,孩子因精疲力盡而興致索然。因此,我隻是匆匆給她們拍了一張其背景是黃浦江和東方明珠塔的照片,就趕緊搭出租車往火車站走。
搭火車回家的時候,已經天黑了。跑了一天,我自己也疲憊不堪。吃了點東西後,普斜靠在座椅上打瞌睡。半年前曾給女兒許諾,暑假裏帶她來上海看恐龍,今天總算兌現了。我明白,現在她對恐龍的興趣已驟然下降,因為她看青銅器比看恐龍仔細得多。迷迷糊糊中,聽到兩個女孩正輕聲唱歌,顯然她們已從疲倦中緩過神來。米薩唱起一首情意綿綿的流行歌曲,盡管嗓音不佳,但唱得堅定沉著,也別有味道呢。待她唱完了,我女兒對她說了一句我怎麼也不會想到的話:“你要唱給你的男朋友聽。”
喔天哪,真不知道我對現在的孩子了解多少。
11、丫頭拍照
我的師父自昌吉打電話來,總要問一聲“丫頭好麼”,結果習而慣之,也學著他“丫頭,丫頭”地叫女兒。
一天去學校給丫頭送傘,老師拖課,隻得與眾家長一同站在校門口耐心等待。看到門口櫥窗有攝影展覽,便仔細欣賞一番,省得無聊。那些照片一張比一張好,被遴選者,自然是該校學生拍的。搜來尋去,看到了丫頭同學的名字,沒看到丫頭的,這才發覺,以前沒給這孩子發一架相機叫她學攝影,是大錯特錯的事。不然也會拍出好照片登出來,叫別的家長也叫好。
也不是沒想到給丫頭一架相機。記得頭一次指著家裏的“傻瓜理光”對她說,到你讀大學的時候就送給你,是她上小學頭一年的事。鼓勵、督促乃至誘騙孩子從小立誌讀大學,是做家長的責任。可惜我過於功利,隻曉得拿相機作釣餌,全然忘了它原本的用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