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們把這種對比擴展到生物領域,我們可以說人類與動物的心理差別在於:動物像是批量生產的物品,每個動物個體都擁有其物種所獨有的特征;而人類則像是手工產品,每個人都有獨特的心靈,使自己成為一件藝術作品,但是這需要付出大量辛勤的勞動。在所有效果顯現出來之前,人的內心一定在進行某種工作,這種工作不是對之前存在的事物進行簡單的模仿,而是積極創作一種新式樣。當最終的產品出現的時候,它就成了一件令人驚歎和不可思議的作品。就像一個藝術家保存在他私密畫室中的一件傑作,在公之於眾之前,他在這件作品中傾注了自己的全部心血。
人類個性的形成就是一項“靈性實體化”的秘密工作。兒童是一個不可思議的謎,我們知道他擁有最豐富的潛能,但是我們不知道他會成為什麼樣的人,他必須在自身意願的幫助下實現“靈性實體化”。
人們常常稱之為“肉體”的東西是“隨意肌”複合體,正如它的名稱,它是通過自身的意誌來活動的。如果沒有這些與人的心理活動密切相關的肌肉,隻有意誌,什麼事情也做不了。如果沒有某種運動方式就沒有活的生物,即使是最低級的昆蟲也有可以移動的本能。高級生命特別是人類,擁有大量複雜的肌肉組織,解剖學家說,一個學生必須至少學習7遍才能慢慢熟悉它們。這些各不相同的肌肉組織一起工作,完成各種最複雜的活動,有些肌肉積極活躍,有些肌肉被動消極,有時它們一起工作,有時又互相妨礙。
某種抑製總是與某種衝動相伴而生,而且這種衝動會矯正抑製狀態。許多肌肉會一起協調工作,以完成最複雜的動作,比如那些雜技演員,或者小提琴演奏者,他們可以把最細微的動作傳遞到琴弓上,每一個演奏動作和每一次抑揚頓挫都需要無數肌肉部件的同步行動,每一部分肌肉的工作都是為了讓表演盡善盡美。
但是,事實上人們對人類發展的內在指導原則從沒有十足的信心,因為它是存在於兒童身上的一種個人的能量。兒童的精神生活是獨立的、優先的,並為外部活動賦予生機。
因為新生兒不會站立或者生來無法協調運動,就認為他們的肌肉虛弱無力,這個想法是錯誤的。一個新生嬰兒以活動四肢的方式來顯示肌肉的力量,吸吮和吞咽也是複雜的動作,包括了大量的肌肉協調工作,像其他動物一樣,嬰兒出生的時候已經能夠完成這些動作。但是在其他動作能力上,人類的孩子天生就沒有被賦予那些高難度的本能,他們在這些方麵沒有優勢。肌肉在逐漸強壯的過程中,等待著意誌發出指令讓它們協調工作。兒童不隻是作為人類物種的一員在成長,而是作為一個人在成長,我們知道他最終會說話和直立行走,但是他也將顯示出他獨特的個性。
我們可以很容易知道動物幼崽長大成熟後會是什麼樣子,羚羊身體輕盈而健步如飛,大象則是步態笨拙而沉重,老虎將是凶猛的野獸,而兔子則是膽小的素食動物。
但是,人則具有一切可能,他在嬰兒時柔弱無助的外表是孕育他獨特個性的苗床,他現在隻能發出些含混不清的聲音,但有朝一日他將會說話,盡管還不知道他說的是哪一種語言。他會通過關注與他有關的那些言談話語來學習,盡最大努力模仿他聽到的語言,首先是音節,然後是詞語。他在與環境的接觸過程中充分運用他的意誌,發展各種才能,並因此在某種程度上成為自己的創造者。
哲學家們一直對嬰兒剛出生時柔弱無助的狀態非常好奇,但是直到現在,教師和內科醫生也很少關注這個問題,正如許多其他隱藏在潛意識中的問題一樣,人們對嬰兒的狀態習以為常,並不認為有什麼特別重要之處。
無論如何,在實際生活中,這樣的態度已經危害到孩子們的精神生活,它導致人們認為嬰兒不僅肌體不活躍,而且其自身也是柔弱無助、缺乏活力的,甚至沒有自己的精神生活。成年人因此錯誤地認為,兒童是通過他們的照料和幫助才變得如此充滿活力,他們把這種幫助看作一種個人的責任,並把自己想象成為兒童的塑造者和精神生活的建構者。他們猜想自己是通過給予兒童指導和建議,來促進他的情感、智力和意誌的發展,是從外部來完成這一創造性工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