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猝然的災難(下)(2 / 3)

第一天的勞動非常的簡單,大家都在一起,每人一把鐵鍬向車上裝碎石子。聽保安說是讓大家先適應一下。

坐了很長時間的車了,裝幾車石子也算是活動一下身子,可是對於我來說那可就是慘了,彎腰鏟一鍬石子,無論如何都裝不到車裏去,雙手剛剛抬起,腰間肋下就痛得要命,我曾拚命地向上裝幾鍬,可是每次都是將石子裝到了車外麵,額頭上豆大的汗珠打濕了臉頰。

“老哥,你就別逞能了,我們大家都看出來了,你實在是幹不了的,你就別幹了。”還是那個中年人一把搶去了我的鐵鍬,“現在你少幹點我們誰都不會說什麼的。”

“那怎麼能行呢?讓你們多受累。”我仍在強打精神地堅持著要拿回我的鐵鍬。

“沒說的,大家都是出來打工的,我們都是農民工,都是社會最底層的人。”

“是呀,城裏人說‘工’字本來在當今就不值錢了,再加上‘農民’兩個字就更不值錢了,他們說我們不值錢,我們不能說自己不值錢呀,我們要珍惜自己的。”一個小青年走到我的跟前說。

“對呀對呀,說的多好呀,你要珍惜自己的身體,出門在外,隻有自己珍惜自己,你身上有傷,幹多幹少我們都不會說什麼的。”

“這幫人都是我們一起的。他們也都很聽我的。”中年人笑著對大家說:“大家也歇一會吧,第一天不會太嚴的。”

大家都停了下來,有幾個人來到了我的跟前。

“大叔你是東北的吧?”

“是的,我是吉林省的。”

“怪不得普通話說的這麼好呢?”

“是呀,你上車我們就猜你是東北人了。”

“為什麼呢?”我被他們搞糊塗了,不知他們要說什麼。

“啊,開玩笑的,我們都聽說東北人強性,直率,今天真是見識了,你可不要見怪啊!”中年人微笑著對我說。

“我那裏還談得上強性啊,都到了這步田地,隻能是任人宰割了。”我用一隻手捂著肋下,一臉無奈地說。

“快脫下衣服看看吧,能不能是打骨折了,或者是軟組織挫傷了?”一個小青年關心地湊到了我的跟前。

“快閉上你的烏鴉嘴,一邊歇著去!”中年人吆喝著攆走了年輕人,他幫我撩起了衣服,用手輕輕地摸著我的肋下疼痛的部位說:

“已經腫得很厲害了,一大片都成黑紫色的了,說不好真的是骨折了呢,你可千萬要加小心了。”

“不能吧,用拳頭還能打骨折了?”我有些不相信他們的話。試著又動了幾下身子。

“他們的拳頭可是經過專門訓練的呀。”

“那可是用我們的血汗錢培養的,又是在我們的身上反複地練出來的鐵拳啊!”

“也難為這幫子保安了,這和平的盛世,他們空有一身的好功夫了,沒辦法了,隻好在我們這些農民工兄弟的身上練練手了。”

“就是不知道他們真的遇到了壞人,拳頭是否還會這麼快,這麼凶,這麼狠了。”

“狗屁吧,最近傳說出了一個叫什麼大俠的人,專殺保安的,見到就殺,一槍一個,百發百中。那個地方的保安白天都不敢穿製服了,晚上都不敢出屋子。”

“我聽說有兩個保安開玩笑打賭,比那一個不怕那個大俠。這天,一個保安晚間去上廁所,他剛剛關上廁所的門就聽到廁所裏有人低聲地說:

“別出聲,我是大俠。”

那個上廁所的保安‘媽呀’一聲被嚇得坐在了地上,也是巧了,他這幾天拉肚子,就連屎帶尿地一股腦的都跑了出來,結果把廁所裏的那個保安熏得沒擦屁股就提著褲子跑出了廁所,外邊的保安一見急忙隱蔽,用槍對著廁所高喊:

“廁所裏的人聽著,馬上繳械投降,馬上出來!”

難為了廁所裏的那個被嚇著了的保安,他在想,屎尿都弄了這一身了,能馬上出去嗎?

“哈哈!就這能耐,抓我們,打我們的猖狂勁被嚇得無影無蹤了。”

“關我們屋子的牆壁上寫著一個小笑話,老著笑了。”

“是嗎,快說說讓我們聽聽。”

“笑話是這樣寫的;我因外出打工,被保安抓了,罵了,打了。我非常生氣,就回家說給老婆聽,老婆勸我不要生氣了,你看咱們的孩子都要快出生了,等孩子生了以後就給他起名叫‘保安’吧。

“為什麼呀?”男人很是不理解。

“以後你就可以天天騎在我的身上說——”還沒等妻子說完呢,男人就搶著說道:

“哈哈!好!我就說‘我是保安他爹!”

“不對不對,你應該說‘保安,我****媽啦’!”

他們一幫子的小青年也沒個正形,說話也沒個正譜,我沒閑心聽他們的胡說八道,把衣服的扣子全解開了,一看自己的肋下競嚇了我一跳,黑紫的一大片,腫的高高的,看上一眼都痛,我就咬著牙,忍著痛,用手一根一根地摸肋骨,聽人說骨折時會有骨頭的尖端部位突起,我並沒摸到尖端突起的部位,都是比較平滑的,我想可能是像那個小青年說的吧,是軟組織挫傷了吧。

骨頭沒有斷,我的心裏就有了底,我開始做著大幅度的鏟石子動作,鏟起一鍬石子,然後在高舉裝車,可是競管我如何地努力,最終總還是敗下陣來,一鍬的石子翻了一地,還弄了中年人的一身。

旱煙老大拿起茶桌上的礦泉水瓶子,咕嘟咕嘟地喝了幾大口,繼續說道;

在采石場的第一夜是最難熬的,我的肋下疼痛不說,總是惦記孩子們因找不到我而著急,上火,我反複地想象他們著急的樣子和到處去找我的枉費行動。

大家也都是睡不著,小小的一間屋子,白天在太陽的烘烤下到處都在散發著灼人的熱能,再擠進去我們好幾十個人。也沒有床,隻是在地上鋪一些榛材,大家在上麵和衣而臥。半夜有人去廁所,回來時就沒位置了,說不上要叫起幾個人呢才能擠出個位置來的。

我索性就不睡啦,坐在門口一袋接一袋地抽煙,保安曾經警告我們:晚間不許走出這棟房子,否則要以逃跑論罪的。

中年人見我總是坐在門口抽煙,便也起身過來陪我。

“老哥,該睡覺還得睡覺呀,你這樣不吃不睡的會熬壞身子的,中年人坐在了我的身旁,“既來之,則安之,我們就是不安又能怎樣呢?跑跑不了,走走不了,我們現在能做的唯一就是好好地表現,爭取別被保安給加期,早一天熬到時候好回家。”

通過一段時間的接觸,我對這個四川的中年人產生了好感,不再懷疑他了,甚至產生了要好好地感謝他一番的心情,於是,我收起了煙袋,強擠出了一絲的笑容說:

“大兄弟,多謝你對我的關照了,我給你添了不少的麻煩,瞧我,您幫了我這一道了,我連個姓名還都不知道呢,可真是糊塗到家了。”我向前湊了一下先介紹了自己。

“我姓張,啊,弓長張。”這是張晨聽張昱告訴他的,這麼說防止人家誤解成立早章了。“我叫張晨,和我的兒子還有他的四個朋友在這個城市裏的國際飯店工地打工,大家都叫我旱煙老大,晚輩的就叫我旱煙大叔。”我把旱煙袋拿在手中,顯擺著給他看。

“喔,那我們離得真的是不遠那,我們就在與街心公園隔著兩道街的商貿大廈幹活。我姓孫,叫孫貴,這些人都是我們一個村子的,我們的人可比你們人多得多了,有好幾十號人呢。”

“老弟,我有一事想問你。”我看著孫貴說。

“什麼事呀說吧。”

“在來時車上那個保安說給我加期是怎麼回事呀?”

“這個呀是最嚴重的事了,比打你幾下,罵你幾句要嚴重得多了。”孫貴點燃了一支煙,不緊不慢地吸了兩口,“因為我們沒有暫住證,保安就說我們是流動遊民,危害社會,擾亂秩序,他們把我們抓起來的目的主要是罰款,沒有錢就要把我們遣送回家,讓我們在這裏幹活是要掙到回家的車費錢,據他們說是按照車費的高低來決定你在這裏幹活天數的多少,說到加期,就是要你在規定的天數上再加一些天數的勞動。”

“那加期掙到的錢不就是超出了車費錢了嗎?”我問。

“哎呀,你可真糊塗,不加期你掙到的錢就不超出車費了?一天能掙多少錢有誰知道呀?加期掙到的錢他們也是有說法的,那是勞動期間你不好好幹活的罰款。”孫貴狠狠地吸了一口煙,大大地呼出了一團煙霧,煙霧繚繞著,盤旋著。

那天晚上我們兩個人談到很晚很晚,最後我們兩個人誰都不再講話了,默默地坐在那裏,各自想著心事。

第二天,通過孫貴的努力我和他分到了一個組裏,任務是用鐵釺鐵錘劈石頭,把一塊塊巨大的石頭劈成若幹塊便於搬運的小石塊。

這項工作我不要說做了,就是看都是頭一次,我很是擔心自己做不好,孫貴就跟我說,沒事的,這樣的劈石頭活他們在家裏是經常做的,讓我隻要把好鐵釺子就行了。

孫貴劈石頭真的是有一套,好大好大的一塊大石頭,通過他的三敲兩敲馬上就變成了一塊塊的小石頭了,我注意到孫貴的每次敲擊定點都不是機械的定點或者胡亂地選點,他是要經過一番的仔細觀察,據他講是要先找‘石線’,錘鑿的時候,通過震動,大石塊就會沿著‘石線’開裂,如果鑿點選在了石線上,鑿起來石塊就會輕而易舉地碎開,如果鑿點沒選在石線上,那就需要枉費好多的力氣,有時競管費了好大的力氣最終還是不開,不得不重新選點。

撫鐵釺子的活是孫貴對我的特殊關照,既不用費力氣,也不用操心選點的事,隻要你把鐵釺子扶住把穩就行了,但有一件事卻是讓我暗暗叫苦,但又不好聲張,那便是孫貴的每一錘落下時,我的心都隨之一顫,很是擔心他的鐵錘會不會走偏,會不會打在我的手上,越是害怕就越是緊張,越是緊張撫鐵釺子的手就就越是發抖,結果鐵錘打在發抖的鐵釺子上時,鐵釺子就要抖動震顫,把我的手震得發麻,有幾次鐵釺子險些脫手,一天下來,吃飯時連筷子都拿不住了。

孫貴知道以後連聲的說他糊塗,競忘記告訴我了,這撫鐵釺子的手一定要握緊握牢,眼睛要看著鐵釺子的尖端部位,不要看鐵釺子的頂部,我再按照他的指教去做,撫鐵釺子的手真的就不再被震了。

慢慢地心也就踏實了,也不再擔心鐵錘走偏的問題了。事實上,孫貴的開石技術真的是很好的,每一錘的落點都是非常的準確,力量也是恰到好處。

撫鐵釺子不用做太大的動作,蹲在那裏,有時也是要站在那裏。這樣一來就有效地緩解了我肋下的疼痛感。

時間長了,我們兩個人越來越親近了,孫貴見我總是低頭不語,就是有意地和我多說些話,他知道我的心中總是放不下孩子們,總是在為孩子們著急上火,擔心憂慮,更是在為平白無故地被抓起來,又稀裏糊塗地被送到這裏來勞動而氣惱著,憤恨著。

“老哥,你說你被抓來那是冤枉,可是要和我們比起來那就不算什麼了。”孫貴停下了手中的鐵錘看著我說。

“那怎麼說呢?”我並不讚同他的話,因為我是有暫住證的被保安抓了來的,而他們是沒有暫住證被保安抓了來的,抓他們是名正言順的事。

“你說你是剛出生活區的大門就碰到了保安,然後就被他們給抓了來,那是你送上門讓人家抓的,我們就不同了,保安跑到生活區裏來,我都被堵在了屋子裏,逃跑之後又被保安追到外麵而被抓的,你是送上門去讓人家抓的,而我們是被人堵在家裏被人抓的。”孫貴像是在說繞口令似的在翻轉著那麼一句話。

“怎麼?保安竟敢到你們生活區裏去抓人?”我感到驚訝,新鮮,不可思議。

“可不是嗎,還不隻是一次呢,。”孫貴拿起我手裏的鐵釺子,一下一下地敲擊著鐵錘,略有所思地說道:

“那天吃過晚飯後,我正在衝涼呢,就聽薑四虎子在屋子裏扯著沙啞的嗓子喊:

“上梁山了!有英雄好漢都到聚義廳啦!”

“什麼意思呀?你們要去十字路口一聲吼,該出手時就出手的打劫呀?”我不理解孫貴的話,覺得他好像是陌生了許多。

“你說的也對也不對,。”孫貴又將鐵釺子向鐵錘上使勁地敲擊了幾下。

我被他給說糊塗了,一頭的霧水,丈二的和尚摸不到頭腦了。孫貴看了我一眼,笑著說:

“你說的一聲吼是對的,但不是去十字路口,你說的該出手時就出手也是對的,但不是去打劫。”

我更糊塗了,瞪著兩眼看著他。

“告訴你吧,那是我們的潛規則,也叫黑話,‘上梁山了’說的是‘賭博開始啦’,‘有英雄好漢都到聚義廳啦’喊的是‘想發財的快上場了’”孫貴一臉神秘地說。

“喔,你似乎是很內行啊。”我在幫他神秘。

“這話你是全說對了,我不但是內行,而卻還是這門子事的行家管頭,各類的牌,麻,骰,我是樣樣都會,推,擲,打,看,我是麵麵精通。”孫貴高興著,鐵釺子敲得山響。

“那你一定是贏了很多錢的大英雄了?”我在幫他威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