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迷將鴛鴦戲水的新花被子貼身蓋上,把她原來的那床被子蓋在了外麵。她緊緊地萎縮在兩床被子下麵,在心裏企望著這床寄予了她傾心之愛的新被子能給她帶來些溫度。溫暖一下她那顆冰凍了的心。
是誰打開窗子了嗎?還是什麼原因,她感覺室內的溫度仍然在下降著。
那床鴛鴦戲水的新花被,也未能給她帶來絲毫的暖意,她的麵孔一會紅紅的、一會又慘白慘白的,嘴唇有些發紫,額頭上漫著幾滴透著寒氣的水珠,她感覺自己的身上什麼都沒有穿似的。冷得她全身抖作一團,她好想能有一個火爐或電熱器來暖和一下,可是她知道,即便是有火爐和電熱器,也沒有人能拿給她的。因為此時大家都在工地裏呢,況且現在這季節哪有什麼火爐啊、電熱器呀!
沒辦法了,她隻能是又掙紮著,從兩床被子的下邊爬了出來。顫抖著身體,踉蹌著步子,移到了羅大泡的房間,床上有一條寬大的雙人被子,這還是她昨天剛剛鋪到床上的,這床被是他們名義夫妻的見證,也是他們名義夫妻偶爾有過的行為的見證。
蝴蝶迷將那床雙人被子緊緊地抱在懷裏,哆哆嗦嗦地回到了自己的床上。她在內心裏暗暗地祈禱著這床帶著羅大泡的體溫和氣息的大被能夠給她帶來溫暖。
可是,三床被子緊緊地壓在她的身上,也未能逐走她周身的寒徹,她仍然躲在下麵‘篩糠’,上麵的棉被堆劇烈地抖動著。
“哎呀!這是在幹什麼呀?捂大蛆呢?”羅睿下班剛一進屋就發現了躲在棉被堆下麵的蝴蝶迷,她一把拉開被子,發現嫂子有些不對勁,用手一摸她的額頭,驚叫著:
“媽呀!都燒成這樣了,咋不去找大夫看看去呢?”
“沒、沒事我、我就是冷、冷了。”蝴蝶迷斷斷續續地說。
“起來!快起來!我送你去醫院。”羅曾將蝴蝶迷扶下了床,剛走到門口蝴蝶迷的兩腿一軟一下子攤坐了地上,羅睿試著拉兩次都未能把她從地上拉起來,便轉身到陽台上向下麵高喊:
“大劉!大劉!快來幫我一把!”正在樓下吃飯的張昱聽的清楚,他站起身來說:
“羅睿在喊人呢?是不是出什麼事了。”
他一邊說著一邊走出了屋子看。
“哎!張昱,快來幫我一下,我嫂子病了。”羅睿看到張昱後大聲地喊著。
張昱急忙奔上樓去,他看到坐在地上的蝴蝶迷後,似乎猶豫了一下之後便背起蝴蝶迷跑出了生活區。
羅睿扶在張昱的身後,他們一直穿過街心花園,在四線路上才攔下了一輛車。車子戴著他們三個人,急忙地向醫院駛去。
“張昱,謝謝你呀!”羅睿看了一眼滿頭大汗的張昱,有些心痛地說:
“瞧把你累的。順手遞給了他一塊紙巾,快擦擦吧?”
“啊!不用、不用。”張昱急忙用手把那塊遞到了麵前的紙巾推了回去,他感覺自己的手碰了一下羅睿伸過來的手。柔柔的,軟軟的、溫溫的,他急忙把手縮了回來。
他胡亂地拉了一下一袖子,在臉上擦了幾把,本來就髒兮兮的衣袖子,一粘上汗水馬上在他臉上畫出了一副模糊的地圖。
他透過衣袖的皺褶偷偷地看了一眼羅睿,發現羅睿也正在看著他呢,便馬上把頭低了下來說:
“還謝什麼呀,我們都是一起的,應該做的。”他的聲音低低的,似乎是在跟自己說。
羅睿對張昱的反應覺得有些好笑,暗想大嫂以前可真的是害得他不輕,讓他們足足喝了好幾個月的刷鍋水,雖然他曾經幾次暗暗地規勸過大嫂,可嫂子依然不改。今天他這樣的賣力背大嫂,其中是不是很大程度的是衝著自己的呀。
為了求證這一點,便又笑著對張昱說:
“我嫂子以前對你們那樣的厲害,你今天卻這麼熱心地幫她,我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羅曾小聲地說著,心裏在想張昱一定會說‘這還不是都衝著你嗎?要不她就是躺在大道上我都不會管的。’她心裏這樣地想著,可聽到的回答卻是:
“都是過去的事啦還提它幹啥,即便是路人我們也該援手相助呀?”張昱的聲音輕輕的、慢慢的、說的自然,說的坦然。可是聽著的羅睿卻是覺得非常的不自然,也非常的不坦然。
急診室裏,醫生通過詳細地問,聽,切,診後說:
“還好,問題不大,隻是內交心火,外感風寒,開點藥打一針就好了。”
“不、不!我不要打針!”蝴蝶迷用滾燙的雙手拉著羅睿,近乎祈求地說:“小睿我不要打針。”顫抖的聲音裏參透著恐懼、驚慌和固執。
“不打針怎麼可以呢,你燒的這麼厲害。”醫生一邊開著藥方一邊說。
“不!我就是不要打針!”蝴蝶迷繼續堅持。
“啊,是這樣的,病人的體溫很高,如果不馬上把體溫降下來的話,會燒壞身體的一些抗溫性較低的組織,比如說肺部,據臨床經驗,人身所患的肺炎中大部分都是來自身體的高燒。”醫生揮著手中的藥方又說;
“而目前退燒的最好辦法就是打針。”
羅睿向張昱使了個眼色,張昱馬上接過處方走出急診室交款抓藥去了。
“大嫂,醫生說你燒得很厲害,如果不馬上打針把體溫降下來的話會燒成肺炎的,再嚴重了那可就是肺結核呀!那樣可就麻煩了!”羅睿一邊幫蝴蝶迷穿好衣服一邊在她耳邊小聲地說:
“整天的咳痰咳血,臉頰一麵一小紅餅,聽說肺炎可是傳染性疾病啊!”羅睿停了一下趴到蝴蝶迷的耳邊又小聲地說:
“那樣的話就不會再有人愛你了,寂寞著去吧你!”
蝴蝶迷沒有再吱聲,她心裏暗說;即使是我沒有肺結核,不是整天的咳痰咳血,臉頰也沒有那對小紅餅,還會有人愛我嗎?她沉沉地閉上了雙眼。
醫生很快地敲開玻璃瓶子將那透明的液體吸在注射器中,一隻手舉著一隻手拿著消毒錦問:
“打哪側?”
“左麵吧。”
羅睿說著解開了蝴蝶迷的腰帶,推下了她左側的褲子,竟露出了內褲上那鮮紅的幾個字;
“歡迎光臨!”
羅睿急忙提起褲子遮擋著說;
“啊,還是打右麵吧!”
可是當她推下右麵的褲子時,看到右側的內褲上竟寫著:
“好吃再來!”
“打後麵,打後麵!”
發現後麵的中間部分竟寫著:訂餐電話51789178電話號碼明顯的改過的。羅睿又急忙用手臂去檔並迅速地給她提上褲子說:
“還是打前麵吧。”
她不等醫生開口硬是推下了蝴蝶迷前麵的褲子,一看內褲上竟寫著:
“盡情品償!”
醫生哭笑不得。
羅曾感到暈了,她腦袋大大的,不記得醫生是在那個部位打的針了,隻記得當打完針的時候醫生還在疑惑著,患者是做什麼工作的呀!是浴池搓澡的嗎?不對呀?是飯店的嗎?那也不應該呀?不知道蝴蝶迷心裏是怎麼想的,她一句話都不說。
羅睿給她熬了一碗熱雞湯,她感覺是有點餓了,畢竟一天都沒吃東西了,她狼吞虎咽地吃了一碗雞湯,出了一身的大汗,也是那位醫生的醫術高明,她的高燒馬上退了下來。
她開始在室內溜著步,整個的下午羅睿始終是陪在她的身邊。開始時無論羅睿跟她說什麼,她始終都是不說話。仿佛是心裏壓著一座山。
天漸漸地黑了下來,那輪殘月仍然是像昨晚一樣的鈄掛在東邊,一縷一縷地拋撒著它那蒼白的月光,整個生活區都籠罩在那輪殘淡的月光之下。
羅睿走到窗前,向下看了一會,收工的人們從大門擁進了生活區,她聽到哥哥的房間傳來了開門聲,知道是哥哥回來了。便趕緊走進他的房間說:
“哥,嫂子她病了,你快過去看看吧?”
羅大泡正在洗臉聽羅睿這麼一說,馬上轉過頭來帶著一臉的香皂沫說:
“對了,哥忘了跟你說了!從昨天起,我們兩人已經協商好了離婚,她已經不再是我們羅家的人啦!你以後也沒必要再喊她嫂子了。”
“人家不是有病了嗎?怎麼你也得過去看看呀。”
“我去看她?讓王老板那個王八蛋來看她吧!”
羅大泡一邊說著一邊迅速地洗去了臉上皂沫,擦了一把,哼了一聲下樓吃飯去了。
“不可理喻,無可救要。”羅曾無奈地又回到了蝴蝶迷的房間。
蝴蝶迷正趴在床上用雙手捂著臉抽泣著。
顯然,她和哥哥的話嫂子都聽到了。病弱中的人比一般人更敏感、更自尊。
強盛者的尊嚴隻是一種擺設,而病弱者的尊嚴則是抵禦風寒的心靈外衣。他們要用它來抵禦病魔帶給他們身體的痛苦,悲傷和折磨,更要靠它來抵禦生活帶給他們心靈的懲罰,委屈和不平。
“我哥也真是的,他怎麼能這樣呢。”
羅睿在為他哥的絕情深深地痛惡著。
“小睿,也不怪你哥哥,我沒事了,你快去吃飯吧,我躺一會就好了。”
蝴蝶迷說完用被子將自己嚴嚴實實地包了起來。羅睿搖了搖頭,長長地歎了一口氣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