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女人的寂寞
(上)
人生是一出喜劇、幸福的看笑話,不幸的被看笑話。隻是風水輪流轉,演員和觀眾隨時都在調換著位置,由看轉為被看,從笑變為被笑,茫茫世界風雲變幻,漠漠人生沉浮不定,未來的風暴隱藏在迷霧中。
明天,有坎坷的山路,也有陰暗的沼澤。
煩躁和等待中的蝴蝶迷此時的心情複雜極了,冥冥之中她已經知道王老板不會像以前的那樣對她了。可她又不相信這是真的,害怕這是真的,她接受不了這樣的現實。
以前她是害怕聽到別人說她和王老板在一起如何如何的議論,而現在她倒是很想聽到有人再這樣的議論。哪怕是當麵說給她聽。
盡管她知道時刻思念著的王大哥不可能再單獨地到她的小屋中來了,也盡管她知道天都這麼晚了,群星璀璨、已經沒人再會欣賞她煲湯的手藝了。可是她還是精心地做著十全大補湯。
她認真地精選著每一種原料,細心地調配著各種佐料,她將自己的全部希望和企盼都融入了眼前的一鍋沸騰著的十全大補湯中。
她幻想著能在湯中找回她的王大哥,找回王大哥的那份情,找回王大哥的那份愛。也從中找到自己心中的那份已經失重了的平衡。
十全大補湯在鍋中沸騰著,一對膃肭臍在湯中遊蕩著,翻卷著。滾動著的氣流將鍋蓋一次一次地掀動著,蝴蝶迷的心也在隨著一波又一波的激蕩著。
他想像著王大哥第一次到她家的情景。夜也是這樣的黑,燈也是這樣的亮,她為他做的第一個菜是玉女白素果,王大哥吃了菜以後稱讚說:
“好!真的是白嫩綿爽。”
當時自己隻穿著一個吊袋小褂,王大哥口中稱讚著菜,眼睛卻是在欣賞著做菜的她。她仿佛又看到了王大哥吃著她夾給他的一枚桂子的情景,他細細地嚼著,慢慢地咂著嘴,認真地品味著口中桂子的滋味和坐在他身邊的自己。
她似乎又聽到了神馳惑蕩,心旗搖曳,情切欲暈的王大哥和她的那聲清脆的碰壞聲,耳邊又響起了王大哥告訴她的那八個字:
“迷蒙、激越、奮亢、顫栗。”
十全大補湯在灶上沸騰著,蝴蝶迷獨自坐在窗邊的床角上,眼前又出現了王大哥第一次把她和羅大炮接到工地的情景,她好想那個晚上和王大哥住的那個蜜月間,好想那個現代化的鴛鴦浴缸和那個透明的衛生間,那裏曾給她留下了她今生難忘的歡樂。
夜漸漸的深了。
一陣陣的微風吹過,陽台上的曬衣架子傳來了一聲聲‘吱扭’‘吱扭’的聲響。蝴蝶迷披上外衣走出了屋子,她趴在陽台的欄柵上,兩眼死死地盯著生活區的大門。那是兩扇合在一起,安安靜靜的沒有一點聲響的大門。
夜風吹亂了她的長發,樓下的棚子裏不時的有‘摟寶’和‘胡牌’的一聲聲歡呼。她驀然想起東北有一出叫‘王二姐思夫’的二人轉裏的一句台詞:
一陣秋風一陣涼,
一場白露一場霜,
雁霜單打獨根草,
二哥八年去未還。
蝴蝶迷不禁暗暗地佩服這位王二小姐,盡管她是茶不思飯不想,也盡管她是走一天畫一道,畫滿南牆畫北牆。但這八年的時間她是怎麼熬過來的呀!她想著想著自己不禁笑了。
蝴蝶迷笑自己太傻了,笑自己太癡了,不是也有一出叫做‘藍橋會’的二人轉嗎?這世上哪裏有魂斷藍橋的人啊?現在的男人都把自己稱做為魏魁元,但誰也不願做魏魁元。嗨!癡心的女子負心的漢。
她從來都是將她與王老板的不正當關係看成是正兒八經的感情,甚至認為是真誠的、高尚的,至於那個鴨子拽的羅亞光,她幾乎是都沒正眼瞧過他,他們在一起生活隻是一個名份而已。
風兒,一陣緊似一陣,窗欞的什麼部位發出了有節奏的聲響,蝴蝶迷感到冷氣襲身,不禁打了一個冷戰。實在是沒有睡意,便信步走下樓來。
盡管已是時進午夜了,可是工棚中的賭戰仍在激烈地進行著,有的在因為摟了彩頭而興奮著;也有的因算賬過碼的一些誤解激烈地爭吵著。
有的屋子雖然沒有擺開賭博的戰場,沒有那種眼紅了的殺氣騰騰的氛圍,可是燈光依然亮如白晝。蝴蝶迷知道屋子裏的人正在進行‘泛黃’,他們正在過著饑渴的眼癮,耳癮、嘴癮。
蝴蝶迷不願和這幫子的臭男人攪在一起,盡管他們每天都在衝涼,甚至她都不願意多看他們一眼。她總感覺到男人看她的時候,身體都有點發痛,那一身的乳膠,一身的大白、一身的髒兮兮。一看就讓人生厭,即便是在向她發笑,在她看來,真的是比哭還難看。
蝴蝶迷沒精打采地在生活區的院子了溜了一圈,又回她的小樓去了。
最美好的時光都不是用來享受的,而是用來辜負的。現在沒有誰比蝴蝶迷更領悟這句話了。
蝴蝶迷正沉浸在五彩繽紛的夢中,被樓下的一陣嘈雜聲響吵醒了,她爬起來一看表已經是上午九點多鍾了。從窗口向下一看,王老板和公司同來的那幾個人都在那裏,那輛大奔就停在大門口。看樣子他們好像是要回去了,蝴蝶迷暗暗地罵了自己一聲,真是混蛋,說是要等他回來的,怎麼就睡著了呢?
王大哥幹嘛這樣著急走呀,他昨夜可是一夜未歸的,怎麼著也得休息一下不是。她急忙整理了一下衣服跑下樓去了。
“艾呀!王大哥,你們這是要到哪裏去呀?昨晚我可是熬好湯等你回來喝的呀?”蝴蝶迷遠遠地就連吵帶嚷嚷的。
“啊,是這樣的,因報關大樓投標的事追得挺緊的,王老板決定今天就回去了。對了,我們來的這幾天給你添了不少麻煩,謝謝你了!”公司的趙總向來都是這樣的說話和氣,讓人聽了心裏暖暖的。
“王老板本來打算要在這裏多呆上一些時日的,因為你們這裏信息靈通,讓我們幾位好好地搞一次建材市場的價格調研工作,可是這項工作才剛剛開始呀!王老板他不知道為什麼非要急著趕回去。這不,沒辦法了。”公司的會計師老張擺著兩手又說:
“大妹子這樣吧。等有時間了我開車來把你接到公司去,你呀就在公司天天給我們煲你的十全大補湯。”
王老板隻是抬頭看了一下兩眼通紅的蝴蝶迷,什麼也沒說,上車了。
蝴蝶迷急忙跑上前去,她用兩隻手拍著車窗,本來她是想說:你昨天一整天都幹什麼去了?你昨晚幹什麼去了?害得我等了你一夜。可是當她看到坐在車子後麵的趙總和張會計師時便改口說道:
“真的走了,祝你們一路順風。”
王老板輕輕地搖下了車窗,把頭從窗子裏探了出來,兩個人相互地看著。
這是一個陽光明媚的日子,但是兩個人的心裏都在下著傾盆大雨,那是心雨。心雨隻淋著自己的愛和傷了的心。
王老板隻是輕輕地說了一聲,再見!車子留下了一串尾氣,很快地就消失在蝴蝶迷的視線中了。
望著王老板漸漸遠去了的車子,蝴蝶迷強忍著心頭的酸楚,努力地不讓眼眶發熱的水氣凝聚成汪洋。
蝴蝶迷一步一步地向後退著,她魂不守舍地爬上了樓,雙眼死死地望著那鍋十全大補湯,那可是她用了整整半宿的功夫才煲出來的。竟沒有人喝一口。她瘋了似地端起湯鍋衝向陽台,‘嘩’地一聲潑到了樓下,那裏拋撒著她所有的落花音符,還有越來越近的痛。
這不是一場愛嗎?盡管它是違背道德的,明明愛的是那麼的轟轟烈烈,痛徹心扉,可轉眼間就變得如此的沉默如海。蝴蝶迷真的想不清楚,也搞不明白,更不知道為什麼那麼漫長的心靈默契,那麼深厚的誓誠諾言,現在卻變成了最簡單不過了的兩個字,再見。
一首歌裏唱道:世界上有那麼多的城鎮,城鎮中有那麼多的酒館,他卻走進了我的-----。這應該叫緣份吧?有緣千裏相會,緣盡勞燕分飛,這便就是當代的速度,不怪網上有人說:當今世界變化最快的不是粒子碰撞,也不是原子分裂,更不是核裂變,而是人心。
經典裏的智慧和生活中的經驗都證明了這麼一個事實:在人世間,沒有任何的一個人具有純粹而健全的心智。人人都有精神上的缺陷,集中到一點就是:人人都怕寂寞,都怕被遺忘,都要拚命地去表現,以證明自己的存在,期待得到人們的觀注,得到人們的認可。馬克、吐溫把這叫做:玉米麵包觀點。蝴蝶迷現在就正是雙手捧著這個玉米麵包。
蝴蝶迷斜倚在床上,她細心地梳理著王老板來的這幾天自己的言行,無論如何她都搞不明白是什麼原因使王老板這樣匆匆地回去了呢?沒理由呀?說好了的要多呆一些時日的呀。難道還有什麼比工地建築更重要的事嗎?這個問題在蝴蝶迷的心中已經不是一個急待解決的問題了,而是一個謎,永遠留在她心中的謎,直到她死的時候都是在試圖解開它。
那麼到底是什麼原因使王老板不顧大家的相勸而改變初衷匆匆地離開了呢?
房豔!
王老板知道羅大泡在到處尋找著房豔,他要急著趕回去選一幢房子,把房豔藏在那裏,讓羅大泡永遠都找不到她,而房豔此時就藏在總統套房中、正等著他來悄悄地接她呢。
蝴蝶迷順手拿起羅睿丟到這裏的一本書,一則蜻蜓的故事吸引了她。
一對熱戀中的男女,突然一次車禍事固,使女孩住進了醫院,她深度的昏迷成了植物人,男孩整天地陪在女孩的身邊給她講故事。千百次呼喚她,一有時間就去祈求上帝,長跪不起,每天都是以淚洗麵,千方百計地尋找著能醫治好心愛之人的各種藥方。
男孩的真誠感動了上帝,便問男孩:
“你真的願意為你所愛的人失去一切嗎?“
“我願意!隻要她能醒過來。”男孩回答。
“那好吧;從明天開始你就變成一隻蜻蜓吧,時間是三年。”上帝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