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不幹了?你們今天的工作量我已做好計劃上報項目部了,完不成任務項目部是要罰款的。這罰款肯定是要由完不成任務的人拿了。”小胡子威脅著說,“好了,任務已經分配完了,抓緊幹吧。”小胡子說完揚長而去。
“不幹了,我們找羅大泡去。拿我們當什麼呀?還借給別人用。”李櫟一屁股坐在了土堆上。
“還是抓緊幹吧,要不然就完不成任務了。”正在挖溝的一個工友見李櫟他們不想幹了,就勸解著說。
“是呀,快幹吧。剛才他們打電話我都聽見了。你們那邊的人說如果完不成任務,不但今天的工沒有,還要扣你們以前的工呢,最後還說他們以前的帳一筆勾銷的話。”另一個工友接著說。
“羅大泡他敢,我收拾不死他。”李櫟來勁了,把鐵鍬使勁地向地上一戳說,好像羅大泡就在他的跟前似的。
“好了,不要再說了。大櫟,現在還是動手挖溝吧。”旱煙老大一邊抽煙一邊對李櫟說。
“眼鏡,方才那位大哥說聽到他們打電話說以前的什麼帳一筆勾銷了,我想是不是與咱們來這幹活有關哪?”劉汨湊到張昱跟前問。
“我覺得這裏有問題,大櫟,我們大家還是先幹活吧,對付羅大泡我有辦法了。我們回去再說。”張昱舉起了鐵鍬,向大家一揮,大喊一聲:“幹哪。”
大家馬上各就各位,奮力地挖了起來。
(四)
盡管大家不休息,盡管大家奮力地去挖,也盡管他們把中午飯帶到工地裏吃,下班之前還是沒有完成任務。旱煙老大堅持要自己把剩下的一段挖完,讓別人先回去吃飯。大家誰都不肯,最後還是貪黑把剩下的一段挖完了。
他們一身的泥濘,兩腳的泥巴,當滿頭汗水地走進工棚時,聽到的卻是飯沒有了,菜剩湯了。也不知道“蝴蝶迷”是從哪個廚房裏搞來了半小盆飯,對旱煙老大他們說:“飯就這些了,你們就對付吃一頓吧。”
“那怎麼可以哪?這點飯夠誰吃的呀?”李櫟生氣的指責著。
“沒辦法呀,都怪你們回來的太晚了,再過一會呀連這些都沒有了。”蝴蝶迷不屑一顧地說。
王入和劉汨湊了過去,剛要說話,卻被旱煙老大製止了。
他們端著半盆的殘湯剩飯回到了屋裏,大家的臉上都掛著一層冷霜。盡管又累又餓,大家都不想吃,眼巴巴地望著這僅夠兩人吃的飯菜。
“哎,眼鏡幹什麼去了?”劉汨發現屋子裏沒了“眼鏡”,便大聲地問。
李櫟忙跑出去尋找,玉玨也跟了出來,他們在院子裏找了一周都沒有張昱的身影。
“不要等他了,我們大家先吃吧。”旱煙老大喊回來李櫟和劉汨後,把那僅有的半小盆飯每人一勺,大家誰都沒有說話,也沒有吃飯,他們都在心裏想著“眼鏡”。——吃飯的時候他幹什麼去了呢?
原來今天是旱煙老大的生日,張昱見飯菜都不足。便跑去小賣部準備買點酒菜。一來慶祝一下父親的生日,二來也補充一下飯菜的不足。正趕上蝴蝶迷在廚房裏忙,羅睿替她看小賣部,隔著小賣部的窗子,羅睿遠遠地就看到了張昱向她走來,她突然產生了一個連她自己都不清楚的念頭——應該給他一盒好煙。她知道張昱肯定是來買煙的,竟管她沒看到張昱吸煙。
羅睿從貨價上拿出一盒“好日子”,反正看了看,她又換了一盒大“雙喜”,她在心裏暗暗地有些後悔,她本來是有一條好煙的,那可是一條軟包的“中華”呀!可惜放在她宿舍的箱子裏了,現在是遠水不解近渴呀,如果要是回去取肯定是不行的,怎麼跟他說呀,他會怎麼想哪。她用手掂看著這盒大“雙喜”暗想,這已經就很不錯了。
看著張昱漸漸的走近,她覺得心跳得厲害。有些莫名其妙的緊張。感覺室內溫度在升高,腦袋一陣一陣地發大,發熱,發木。
張昱剛走到小賣部的櫃台前,“啪”的一聲,羅睿將手中的大雙喜煙扔到了櫃台上。
“奇跡!你怎麼會知道我是來買煙的呢?而且還是“雙喜”的牌子。”張昱笑著對羅睿說。他順手拿起了那盒“雙喜”煙看著。就象是在欣賞著一件高檔的工藝品。
聽張昱這麼一問。羅睿覺得自己的舉動有些冒失了,她本想說這是小店最新進的牌子,大家都說很好,送你一盒嚐嚐吧。可是一緊張卻有點說不出口了,她怕張昱問她為什麼呢。那豈不掉了自己的價。特別是當她看到張昱那種無所謂的神態後。心中暗罵不知好歹的鄉仔,便又拿出了她那大小姐的倔脾氣說道:
“見得多了,男人在外麵都是能裝的主,不管在家的條件如何,在外麵都是闊綽得很。這個牌子是最好的呀,所以啦”羅睿說完轉過身去靠在了貨架子上,雙手在整理淩亂的散盒煙,可是她的耳朵卻在專注地等著張昱的辯白和說明,她暗自竊喜著。
一日勞累的辛苦,缺飯少菜的辛酸再加上冷嘲熱諷的辛辣使張昱有些溫怒。“啪”的一聲。張昱把煙扔到了櫃台上。
羅睿左手正拿著兩盒煙心不在焉地準備放下,忽然聽到張昱扔煙的聲響,嚇得雙手一顫。煙盒散落在地上。
“好!你說的很好。可惜你錯了!”張昱有些憤怒地用眼盯著羅睿說:“聰明人竟說些蠢話”。
“哈哈!難道不是嗎?”羅睿毫不示弱地針鋒相對。室內的溫度驟然下降。
“第一我不是來買煙的,第二,即便是買煙,也不買這個牌子的,因為做小雜工的不配享用這”張昱不怒不亢地看著羅睿說。
羅睿一聽張昱說他不是來買煙的。心裏馬上一樂。她在想,大家都在吃飯,嫂子忙在廚房,他肯定是知道我在小賣部的。這個時候不是來買煙的那會是來幹什麼呢。喜悅偷偷地爬上了她的心間,笑容突然綻放在她的臉上,她柔聲地問道:
“那你是來幹什麼的呢?”
“我買六包方便麵和兩瓶老白幹酒!”
“五十元!”羅睿一聽張昱是來買方便麵和酒的,笑容馬上在她的臉上凝固了。冷冷的說。心裏在想,真是蠢驢加笨蛋,連一句好聽的話都不會說,那麼些年的大學真是白念了。
“怎麼會是五十元呢,沒搞錯吧!”
“麵五元一包,酒十元一瓶。你不可能這點小帳都不會算吧!”說完羅睿又開始整理架子上的煙了。
“是不是太貴了,一包麵一元而已,怎麼會要五元呢,酒也不會是十元一瓶呀”張昱緊緊地纂著手中的二十元錢,這還是他搬石膏板磨壞了手時爸爸給他買藥的錢,他一直都沒舍得花。爸爸每次催他上藥時他都說剛剛上過了,麵對五十元的報價,他犯嘀咕了,也犯難了。爸爸的生日要過,可缺少的錢到哪去弄呀。
羅睿一見,心裏高興了,便哼著小曲說:“怎麼,廚房裏的飯菜不好吃嗎?可是有兩道菜呢!這人在外呀,不可裝的過火。裝過了就要受傷。或人或錢。”
張昱明白羅睿話中的意思。也清楚她說話的心理,便暗暗的咬了一下牙,在心裏說:在人屋簷下,不得不低頭。他臉上掛著苦澀。輕輕地向前走了一步說:
“羅工,我可能有什麼不對的地方或做的不好的地方,有不到之處還請你多見諒。以後的工作我還要靠你多多關照呢。”
羅睿心裏樂了。好啊,看來今天他真的是遇到難處了。否則他不會這樣的態度對我的,這也不是他的一貫作風,好家夥,你今天落到我手裏了,我得好好的你一下,打打他平時的囂張氣焰。便說:
“哎呀!你那麼能耐,哪輪上我關照呀!是不是今天沒帶錢呀,想賒帳吧。瞧見了嗎?”羅睿拉了一下概不賒帳的牌子又說:
“沒帶錢就回去吃食堂飯菜去吧。”羅睿的心裏好高興呀。暗想他一定會垂頭喪氣地準備走開了。那時自己再把他喝住,告訴他記住,對本姑娘尊重些,你買的東西可以拿走了。羅睿心裏高興著,哼起了小曲。
張昱一看自己這招沒靈,這可咋辦呀?這可是爸爸的生日呀!他也知道羅睿在生自己的氣。活該倒黴了。誰讓自己平時把人給得罪了。不過要想讓她改變主意也不是不可能的。隻要是讓她高興了。說不定就會好了,他隻盼著能得到一個正常的價,他算好的,手中的二十元錢隻能買這些東西的,便笑了笑說:
“廚房的確是準備了兩道菜,打回去以後,當我吃第一道菜的時候,啊!我震撼了!!”
“怎麼了?非常好吃嗎?奇香無比,從沒吃過?”羅睿感到有意思。
“不,我在想,難道這世界上還有比這更難吃的菜了嗎?”張昱誇張地表現著。
“真的嗎?那第二道菜呢?”羅睿疑惑著。
“我馬上去吃第二道菜。”張昱做著動作。
“怎麼樣?好吃些了吧?”羅睿漏出了極大的好奇心。
“哇!我哭了。”張昱哭喪的臉拉得很長。
“為什麼呀?”羅睿焦急的問。
“還真有呀!”張昱一邊做著表情一邊說。
“咯咯咯!”羅睿笑得爬到了櫃台上,“有意思,有意思,你也太逗了!”室內溫度又開始回升了。
“好了。書歸正轉,我們今天被你大哥借到排水工程那裏給人挖排水溝去了,完不成任務不叫回來。所以回來晚了,飯沒了,菜剩湯了,偏巧今天又是我爸爸的生日,買酒是慶祝生日,買麵是為了充饑。”張昱一見羅睿大笑,便不失時機地說,他知道小賣部裏的買價是任意的,不過今天由於羅睿受到了他的譏諷,價格是超出了平時價格的許多。他希望著能有平時的正常價。
羅睿一聽,馬上止住了笑聲驚詫的說:“啊?怎麼會這樣呢?那你怎麼不早說呢,繞了這麼大的彎子。”
“其實這也沒什麼,對於我們來說這是必然的,傷在心中的人何懼皮肉之苦呢,更不要說是吃點殘湯剩飯了。”
“也是的。誰叫你們得罪了大廚子呢?”羅睿邊說邊轉過身去。
張昱不語,暗想,轉機來了,我還要再激她一下,現在的語言是蒼白的了,因為即成了的事實是語言所改變不了的呀。便轉身欲走。
“哎!回來!這樣吧,方便麵是補給你們缺飯的,花生米、魚肉罐、什錦罐和桃罐是補給你們少菜的。至於酒嗎,公司沒有給工人過生日的規定,就算作是我給大叔的生日禮物吧。”羅睿說著,把貨架上的東西一個一個地向櫃台上搬著,此時她的心裏恨不得把小賣部裏所有的品種都拿上一樣送給張昱,但品種也太單調了。僅此幾種罐裝而已。嫂子也是的,為什麼不進點其它的再好一點的菜肴之類的東西呢,她甚至想到了打個電話讓批發點再送些,可是當她的笑眼碰到張昱那深邃的可能洞穿人心底的眼睛時,她馬上又把頭轉向貨架子說:
“這些就算做是補償給你們的吧!”她很害怕被張昱拒絕,便趕緊拿出了兩個大塑料袋子遞給了張昱。
張昱望著擺滿了一櫃台的五顏六色的食品,他真的很想通通都抱回去,給爸爸好好過個生日,也讓遠離家鄉的這幫好兄弟好好地過一把嘴癮,但自尊心驅使他沒有那樣做。
張昱拿起一個塑料袋子,他首先裝了六包方便麵,隨後又揀了兩袋花生米和兩瓶酒笑著對羅睿說:“謝謝羅工對我們的關心。”便把手中那褶皺的二十元錢放到了櫃台上,起身走了。
“哎,說好了的,怎麼又拿錢了呢,還有呢,這些東西!”羅睿在櫃台裏焦急的喊著。
張昱早已出了小賣部的門了。
(五)
旱煙老大望著誰都不肯吃飯的這幫年輕人長長地歎了一口氣。放下了飯碗,拿出了他那個被旱煙熏得黑黑的旱煙袋,不緊不慢地一邊裝著煙一邊說道:
“都是大叔的不好,害得你們跟著我受這份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