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陽聞聲驚愕不已,倉皇懇求道:“求師傅指點。”
老者身形頓了一頓,洛陽急急叩首。一陣短暫的死寂過後,道心隻覺一隻大手輕輕拍在了肩膀上。洛陽身軀微微一顫,不敢言語,忽隻聞一陣蒼老平和的語聲飄入耳內:“洛陽,你姑且看著。”
“錚”,劍嘯宛如龍吟,銀光隨之乍泄,似一輪弦月飄向天際。老者持劍而舞,道骨仙風,宛如天上神人,直教洛陽屏息而觀之,不敢稍眨眼睛。
一套劍法舞畢,老者飄然而至洛陽身前,長袖輕撫,已還劍入鞘。洛陽眼前猶自閃爍著老者所使之每一式劍招,隻覺其舉手投足之間,充盈著變化,可是定睛瞧去,卻又依稀難辨,細細思索,隻覺略有端倪,但又太過精深。
“洛陽,你記下了幾成?”
“約莫六成。”
“好,你且使一遍給我瞧瞧。”
“是。”洛陽無比恭敬地躬身行了一禮,抽出劍來,依著腦中記憶將劍法複又使了一遍。
洛陽初時隻覺甚為阻滯,可數招之後,劍中自生變化,豁然而開朗,一劍快似一劍,每一處變化中又可複生一處變化,複行數招,洛陽眼前已然迷亂,腦中充脹,背後汗涔涔而下,刹那間便將衣衫浸濕。
一聲低呼,長劍隨即“叮”地一聲落在了石階之上。
“洛陽,你學會了八成……竟然有八成。”老者喃喃自語道,又是一聲幽幽長歎,“足夠了足夠了。這套驅魔靜心劍可是我一輩子的心血,如果不拿出來,我會懊悔一輩子。洛陽,你找時間把這套劍法交給溫涼,讓他勤加練習,終究可以控製住魔根。就算隻學會個六成,壓製魔蠱也綽綽有餘了。”
“是,師傅。”洛陽拭去額前汗珠,彎腰拾起長劍,恭敬地說。
老者瞧著跪拜於身前的弟子,目光無比慈祥,柔身問道:“洛陽,當日我勸你棄掉了手中之劍,你可怪罪師傅?”
“師傅這麼做自有您的道理,徒兒不會怪罪。”
“好。那請你轉告溫涼,我希望他有朝一日也能棄了手中的劍,毀了這絕世的劍訣。”
“棄劍?毀訣……師傅可是要溫涼棄了一身修為?可這又是為何?”洛陽身軀一顫,惶惑地問道。
老者靜立,卻不答。
洛陽神色困惑且掙紮,提著長劍,癡癡瞧著,陷入良久之沉默。
許久之後,洛陽緩緩抬起頭來,茫然道:“師傅,以溫涼的胸襟和抱負,他怎麼會放下劍?”
“洛陽,說到底不過是一場比試,一招一劍。不管結果如何,玉侯府依舊仍是玉侯府,朝堂局還是朝堂局。這天地、山川、眾生、你我、他溫涼,都並無任何變化。變了的,隻是人心。”老者緩緩說道,深邃的目光令洛陽不敢相迎。
洛陽兀自困惑,未及回應,複又聞老者說道:“洛陽,你的寶貝徒兒漸入邪道,卻猶不自知啊。”
“怎會?為何?”洛陽麵色霎時變得蒼白,支吾著說道。
呆立當場,久久方才回過神來,洛陽再度定睛看時,老者之身影已然瞧不見了。道心倉皇間轉身,目光在四下裏焦急地搜尋,偌大之殿堂內,僅剩下其一人,天地浩渺,亦似僅剩其一人。
片刻前發生之一切,此時回想,竟宛如夢境,可是濕透之衣背卻是無比真實,如潮水般洶湧而來的疲憊感,令洛陽幾乎站立不得。
“我太虛了,沒有勤於練習的緣故?”
微微一晃,洛陽眼瞼頓覺沉重無比,提著劍,竟緩緩頹倒在殿門前,沉沉昏睡了過去。
“洛叔,我回來了!”
趴在門檻上昏睡的洛陽被驚醒,猛得爬起來,發現溫涼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