蓄意了許久的濃密烏雲,終於醞釀了一場月底的苦寒,一時間疾風呼嘯,冷氣簌簌。
浩浩蕩蕩的大隊人馬終於碾過了起伏的人流,輾轉至山野路徑。此時相伴的是疾風昏日,煙樹雲海,奇峰險壑。
除了行走的馬車聲,周野一片寂靜,偶爾聽得見鳥兒撲騰翅膀的驚飛之聲,順著山勢直追青雲而去。
一路勞頓,人馬終於行至冀州境外,空中開始飄起雪花,像極了嬌小的白色羽毛,又像吹落的梨花瓣雨,零零落落,紛紛灑灑。
寒風刺骨,像針一樣肆無忌憚的橫行在原野之上,穿透行者們的身軀。寒冷的天氣,萬物沉寂,飛鳥走獸,早已消失的無影無蹤。
坐在車頭的車夫嘴裏“吭哧吭哧”吐出熱汽,皮質護手直捏得馬背上的韁繩響,“駕,駕!”
浩蕩車隊的最中間,是一輛通體赤紅馬車,格外的高大。馬車四麵絲綢裝裹,鑲銀嵌寶的窗牖被一簾淡藍色的縐紗遮擋,使人無法覺察這般華麗的車中的乘客。
馬車之內,一個中年男人一動不動的正襟危坐著,他微閉著雙眼,無聲均勻的故意著,仿佛已入無人之境。
這是一個很奇怪的男人,臨到末了,他還在殺人和救人之間猶豫不決。
他身材瘦長筆挺,不同於那些混跡官場已發福的同齡人,衣著樸素,著一身黑紅色便服。兩頰的胡髭、指甲都修剪得幹淨整齊,除了一雙修長的手,和俊逸的劍眉外,其他地方都在盡量隱藏著咄咄逼人的鋒芒。
利劍猶在鞘中,飛雪仍在飄零,任他處地如何寒冷,馬車如何巔跛,都無法驚動他。
行進了四五天的人馬,都已疲憊不堪,他也是,因為還是那句話:三十年眾生馬牛,六十載諸佛龍象。
有時候,人生便如同一場修行,有些人隨著境遇不斷變化,最後迷失自我,隻學會了阿諛奉承,拍馬溜須,看似功成名就,實則衣冠禽獸;有的人則從容應對挑戰,淡然處世,不與庸俗同流合汙,不為浮世豔名驚心,出淤泥而不染。這是一種境界,一種態度。
“當斷不斷,反受其亂。”
馬車碾過高低不平的黃土地,一陣顛簸,他徐徐睜開雙眼,皺了皺眉,兩葉劍眉扭曲在一起,額頭上隱現深深淺淺的紋路。
騎馬行在隊伍最前麵的指揮使勒馬,整個隊伍隨即停止前進。
兩座巍然挺立的岩石高山橫亙在眾人眼前。放眼望去,石山地層蜿蜒曲折,陡峭幽深,好似萬卷圖書,層層堆疊。
乍一看,石山似不完整,山腳下有一條約六七丈左右寬窄的縫隙。越往上,縫隙越窄,最上麵,光線從縫裏投射出絲絲光明。
指揮使下馬,快步跑到馬車前麵,向著馬車裏的人單膝跪地,恭敬道:“宋國公,到石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