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泉營士兵受他感悟,心有猶疑,手中的刀紛紛低垂。
裴成的神色更加難看,眼睛裏燃燒著怒火,鬢角的青筋輕輕跳動:“陛下有旨,總兵轄製兗州,京口的駐軍軍權自然由他歸屬,你溫涼何來駐軍統領的名分?”
“裴成,你還是沒有聽懂我說的話。”溫涼無奈的搖了搖頭,“我說過,隻要聖旨一日不到京口,那我就是這裏的不二之帥。兗州總兵剛到任京口不假,他都不曾攔我,你又如何攔得住我!”
聽完此言,裴成頓時兩眼無光,逐漸後退數步。
“諸位將士,北燕的軍隊此時就駐紮在勒山北麵十裏處的椒嶺,對我玉清北麵幾州,乃至京師建康都虎視眈眈。溫涼懇請諸位能擯棄前嫌,一致對外,能回其位,謀其責,以大局為重,同心勠力,共禦燕賊。”
說罷,溫涼緩步往台下走去,全然沒看到身側的裴成狗急跳牆,抽刀朝自己衝來。
“主帥小心!”台下,眼尖的士兵焦急的喊道。
溫涼急忙轉身,隻見裴成雙手揮刀,靜滯不動,刀尖離自己頭頂已不過一寸距離。
緊接著,裴成口中鮮血噴湧,雙眼眼神渙散。
溫涼低頭,方知蘇絡瑋的劍從裴成的左肋骨處插了進去。
蘇絡瑋拔劍,裴成重重的倒在點將台上。
“你本是陳家安插在玉泉營中的走狗,我父念你作戰勇猛,提拔你為一營主將。你不念舊情也罷,侯府為難之時落井下石也好,這都是你為了活著所做的努力而已,但你方才欲對我痛下殺手,不過一心求死。現在,你如願了。”
“三營將士,聽我軍令,從即日起,需刀不離手,馬不離鞍,夜不脫衣,日不離營,不得酗酒,隨時聽候命令,違者,軍法處置!”
軍令下達,兩營士兵隻休整半日,重披甲佩刀,守衛城門,巡視警戒,不敢有一絲懈怠。
溫侯的遺體由溫涼二姐妹和府上親信從京口府衙接到了侯府,三日後下葬山南。溫家大姐溫寧遊學在外,終究還沒能趕回來。
家丁在侯府正廳設立了靈堂,門外搭起了白布和竹薄搭造的簡易凶門,供賓客吊唁。此時距離溫侯故去,已經半月有餘,好在天公感念,氣候酷冷,屍身不曾腐壞。
酉時,天色灰蒙,家丁們開始掌燈,白布包裹的大燈籠逐漸被掛到高處,依然向暗無天日的夜散發著微光,卻全無往日熱鬧溫暖的氣氛。
溫涼著麻衫,戴孝首,立於府門之前,由鐵莫、洛陽二人帶祭,慢步入府。
“噫歆!噫歆!噫歆!”溫涼每走三步,哀嚎一次,俯身三連跪不肯起來。聲腔顫抖如失群小羊之哀鳴,眾人聞之不禁潸然淚下。
噫歆!發聲告他,喚其歆享!父親他應該聽得到,他應該就在不遠處看著我。
一拜,三叩首,這一拜祭父親慈仁,二十年養育之恩似海深,比山高;再拜,三叩首,這一拜謝父親教導,忠義加身能辨是非,安身立命不忘百姓;三拜,三叩首,這一拜歎父親辭世,不能再享天倫之樂,為子未能盡孝;四拜,三叩首,這一拜罵天地山川,有眼無珠,有口不言……廳前九拜,次次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