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時節,從清晨到黃昏的陰翳幾乎連為一體,給歲暮投上了一片晦暗朦朧。
溫涼獨自慢行在寬敞的路上,是要去見一個人,可突然又不想去了。溫涼想見這個人,是因為他是自己的好朋友,不想見他,則源於他對自己的行事作風了如指掌。這種心情就類似於待嫁的新娘子,既期盼心上人來迎娶自己,又害怕麵對未知的新環境。
不知不覺間,溫涼已經到了目的地。
眼前的這座古老建築那帶著悲涼韻味的宏偉氣派,正與這個季節有幾分相符;這裏原是前朝上柱國的帥府,現在則是老朋友蘇絡瑋的“住處”。
歲月如風,往事如煙,前塵種種皆為灰燼。舊時氣派的樓閣台榭逐漸失去了威懾一方的權威,隻有大門口影璧上的“中流砥柱”四個字回憶著往日浮華。
“快去通報大人,世子親臨九州司!”一個眼尖的護衛發現了在門前躊躇不決的世子,連忙提醒自己的同伴速去通報的同時,自己迎上去請安。
溫涼連忙擺擺手,阻止道:“不用通報,我自己進去就是了。”
“哦……好,那世子您請……”護衛躬身,道。
溫涼一踏進九州司的門檻,似乎就步入了一個陳舊又壓抑的世界,在記憶裏找尋著關於這裏的往昔年月。
這顯然是個遠離喧囂的好地方,既然自己是特意來找人的,也就毫不遲疑的邁開步子沿著長廊走了進去。一路上沒有遇到任何人來阻攔或斥責自己隨意走動,於是溫涼便繼續前行,最後進入了一個有著高大拱形屋頂和橡木走廊的大廳裏。大廳兩端,幾根齊腰粗的紅木撐住梁頂。正前方,是一張朱漆案桌,案桌兩旁,擺著幾張檀木椅。靠右的地方搭著一個平台,或許是讀書練功的地方,也可能是一方尊貴的席位。
這裏的整個建築的陳設已與以前的大不相同,各處都彌漫著與眾不同的寧靜和與世隔絕的氣氛,而更給這種氣氛增添了一種神秘魅力的,則是自從溫涼跨進門檻之後就再沒有看到一個人影。
因為獨自一人,溫涼增添了許多獨自探索的好奇和勇氣,便在大廳一側長廊的木椅上坐了下來。黃澄澄的陽光透過樹木的枝丫葉片射進來,被分割成斑駁稀碎的斑點投射到地上;溫涼把手臂搭在欄杆上,浮想聯翩:這座大廳是做什麼用的呢?是蘇絡瑋招待客人的地方?不過它顯然更像是一個練功的地方;
就在溫涼獨坐沉思的時候,大廳另一端的走廊裏,一隊護衛一個接一個走出來,又按同樣的秩序穿過大廳;他們一言不發,從溫涼跟前經過時,每個人都轉過臉朝溫涼笑了笑,然後消失在溫涼身後的走廊轉彎處。
這些護衛應該是負責巡查院落的。
溫涼繼續信步漫遊,穿過一些內部小庭園、走廊和損毀了的房屋構成的“廢墟景觀”。
正當溫涼想要繞到這處廢墟後麵,以便找到隱沒在草叢裏的路繼續前行時,突然被嚇了一跳——看見一張人臉正從一個幽暗的角落裏瞪視著自己。
那是一個身材矮小、形容枯槁的老人的臉,雙頰瘦削,兩眼發光,灰白的眉毛粗硬而凸出。最初溫涼懷疑這是不是一具精細保存的屍體,或者是做工細致的逼真木雕,可是那老人竟然動了動,於是溫涼明白這是個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