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路
揣著心事過活很煎熬人。他知道這樣下去弄得他有家難歸,早晚他都會虛脫的。乘著年前灶公生日,他喝了幾口老伴煮的酒,到鎮街上張寡婦的小飯店去索還賣豬苗的400元錢。
他鬧不清當初怎樣把錢借給張寡婦的。那天他喝的酒並不多,還不至於爛醉。後來想還是張寡婦胸前那對調皮跳動的酥乳惹他暈。但他哪裏知道張寡婦在他的酒裏放了蒙汗藥。他剛迷糊就躺在酒店的後廂房。他醒來時夜幕已撲上來了,張寡婦在他身邊敞開了白花花的懷。她說,過年關錢不湊手,向他借錢進賬酒水,出正月倒過來就可還錢。她是看穿開襠褲時與他玩沙土的份上,才開這個口的。他明知賣豬苗的錢家裏等著緊用,可還是擋不住她勾魂攝魄的眼神,他將錢掏給她,而她卻以身子不淨為由打發了他。
那天,他打著酒嗝很晚才回到家,老伴還沒睡下,等著他,並沒有問他賣豬苗的事。她是個木訥少語的人,對他百依百順,從來不溫不火,連笑聲也無聲響。不知她平日裏腦子裏裝著什麼。老伴給他打來洗腳水時,他腦子還總是張寡婦豐滿柔軟的身子,一性起順手把老伴按揉在僵硬的床上。
賣豬苗的錢原來是為兒子攢學費的。年後開正過元宵,就要繳到學校去。而卻被張寡婦借了去,能及時還沒露餡,但誰管擔保她會還呢。這事瞞不了多久,遲早老伴會知道。他想過各種各式的哄騙老伴的理由,但就是不能說借給了張寡婦。鎮街上瞎眼的人都看到,她明裏是開飯店,卻暗地裏專設男人娛歡的場所。聽說有對恩愛人家就是被她的妖豔拆散的。別家的都躲著,他怎麼還粘上了,該怎樣下這個台階。
一連數日,他盡量避免與老伴打照麵。言談中總是避及賣豬苗的事。每天一大早,就扛著鋤頭上山,很晚才回來。吃過飯,伴裝乏累就躺上床,呼然睡去。可兒子放寒假回來,終於對他說了,老師說開學再不交錢就別去學校了。他一聽就火了,嚷道:“學校怎樣能鬼催魂似的,就不興寬限些日子,我賣豬苗的錢還讓買主欠著呢”。
在街上,他考慮不知如何對張寡婦開口,就進小飯店。張寡婦見到他就粘乎上來,端著大碗酒往他嘴裏灌,嘴唇堵住他要說的話,氣都不讓他喘出來。她生怕旁人不知,咯咯大笑:“怎麼這麼久才來,是讓別的妖精纏住了,就忘了老娘!”這話撩得他血液奔湧,忘記了自己是來要錢的。他抱擁她,她不躲,伸手摸她胯下,卻摸到一團厚厚的紙巾,就好像一塊冰丟進他滾燙的火中。張寡婦說,隻要有情,也不在一朝一夕。他並不暢快,卻在她溫柔之鄉開不了要錢的口。張寡婦仿佛看出他的心思,忽的眼眶紅了,卻擠不出淚來:“我知道你心裏沒我,瞧不上我,我知道你是索要錢來,我說過過了年就還的,而你催命似的,我這就拿去——錢是什麼東西呀,你拿了走人,往後別到這裏來。”他聽著泄了氣,張不開口,甚至感到無地自容,欺負了人家,說:“我什麼時候提來拿錢了,我這就走。”說罷仿佛佐證所言,拔腳就走。出門時,隨手從櫃台抓了一瓶白酒,嘎嘣一聲咬開瓶蓋,邊走邊往喉嚨裏灌……回到家時,躍身床上,爛醉如泥……
此後的日子,他都吊著臉,幾乎每天都要喝酒,一副要不到賬而心煩意亂的樣子。老伴顯然擔心他喝多傷身子,心裏悶著不知如何是好。後來老伴悄悄跑了一趟鎮街,打聽男人賣豬苗的欠賬,才知道賣豬苗的錢落在張寡婦的飯店裏。她不敢直找男人,那樣他會下不了台。唉,錢被騙事小,倘若男人粘上張寡婦不回家,這才什麼都沒有了。